第二二四章 建炎之立(上)

華元一六七八年,金國所立的傀儡皇帝張邦昌抵不住朝野上下的壓力,迎立已廢的元佑皇後,尊為宋太後垂簾聽政。

元佑孟皇後因為早已被廢,名爵早除,所以金兵擄掠趙氏宗室時便把她漏了。在張邦昌登基的前夕,這位廢後所居的建寧宮失火,在混亂中她逃出宮門,依附於前通直郎、軍器監孟忠厚家。張邦昌即位後把她推出來,本意是借趙氏余蔭彈壓朝廷,頗有點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味道。可惜張邦昌不是曹操,元佑皇後以一個被廢的皇後,也沒有足夠的權威號令天下。張邦昌號令不但出不了汴梁四壁,就連汴梁城內也多有人勸他退居臣子之位。

張邦昌至此才知道皇帝這個位子自己是坐不穩的,其時趙氏留在大宋的宗室男丁裏,還沒被金兵擄走的就以兵馬大元帥、康王趙構的血緣最近,所以天下士林都有擁立之意。由於金兵已經北退,宗澤、曹廣弼等已準備進軍奪回汴梁,張邦昌大駭,監察禦使勸他說:你現在搶先迎立趙氏,將來還能轉禍為福,圖個善終,否則別說皇帝,連命也保不住!

終於張邦昌在眾官的敦促下,以太後的名義遣尚書左丞馮澥為奉迎使,持皇後詔書前往迎立康王。

趙構得詔書大喜,這做皇帝的心思他從汴梁被圍之前就開始想了,當時是恨不得金人趕緊替自己把父兄解決掉。如今金人擄走了父兄,中原無主,按常理是該輪到自己了。但趙佶、趙桓被擄走的時候並沒有留下只言片語要他稱帝,如果由自己宣布稱帝,那就如同做了婊子卻沒有立起貞節牌坊,有快感之實而沒有貞節之名,不免不夠兩全其美,而且也容易讓天下人詬病他急著做皇帝而不顧父兄的安危。這時得了太後的詔書,盡管這個才被扶起來做傀儡的廢後其實並沒有敕立新帝的資格,但這時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只要即位的程序基本完整就好。

當下趙構移檄諸道帥臣替張邦昌說話,認為他還算是一個恭順的臣子,命未行動者不必再進軍汴梁,已到汴梁城下者不得擅入。

不久元佑太後以手書詔告天下,道“二帝蒙塵、恐中原失君,故立康邸以嗣宋朝大統”之意。太後手書來到趙構所在地後,汪伯彥等連忙率百官上表勸進,宗澤在前線聞訊也移書表示擁護。張邦昌又從汴梁趕來伏地請死,趙構見他識趣會做人,反而加以撫慰。

趙構不久就在南京登壇受命,作冊告天,張邦昌率百官稱賀。尊靖康皇帝為淵聖皇帝,尊元祐皇後為元祐太後。不久漢部虎公主遣使來賀,趙構大喜,也派使者回訪,以盡情誼。

趙構即位以後,宗澤日日盼他回都汴梁,重振宋室;劉锜天天盼著他整頓兵甲,收復兩河。但趙構哪裏還敢回汴梁去?他的父兄就是在那裏被金人俘虜的,更別說去兩河了。所以他才登基就有南逃之意,畢竟他駐蹕所在的京東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容易受到胡馬的攻擊,所以他才做皇帝沒幾天便暗示江南的官員修繕江寧城墻並興建宮室,以備偷安。

“唉,果然還是這樣……”楊應麒在津門聞訊後嘆道:“我有時候真想知道,我來到這個世界後到底改變了什麽!”經過一番考慮移書歐陽適,讓他調動水師進入舟山群島,以應江南可能發生的變局。

當時李綱、宗澤等主戰守,黃潛善等主議和。黃潛善主張用靖康年間所簽訂的誓書,劃河為界。趙構派去遼南回拜虎公主的使者,任務之一就是請完顏虎居中調停,他趙構願割棄黃河以北的領土,奉金主為兄。

完顏虎將趙構的書信拿給楊應麒處理,楊應麒又讓胡寅等滯留宋臣傳視,胡寅等人看完後不敢相信,均道:“此信恐怕是假的,還請七將軍不要理會!”

楊應麒道:“信或許是假,使者卻不假——那是我們派去賀趙構登基的使者帶回來的。”

胡寅等仍然不肯相信。但不久又發生了一件事情,原來自古新帝登基,照例刑部總要大赦天下,結果天下諸路都收到了赦文,唯獨兩河沒有,那意味著南宋政權已正式放棄兩河!

這件事引起了軒然大波,兩河上下就連匹夫匹婦聽說之後也都知道新皇帝也要和他的父兄一般,棄兩河與金人了!曹廣弼這時還在上黨與銀術可糾纏,聞訊後公開移書趙構,表示趙構若守兩河,忠武軍便仍聽大宋調派;趙構若棄兩河,忠武軍將視宋廷詔書為亂命,從此不再聽調。

天下群議如此,但趙構仍然寧可犯天下之大不韙也不敢得罪金人,又加派使者前往津門請虎公主調停。

胡寅等人第二次聽說訊息後滿腔熱血逼在胸膛中上不去、下不來,痛聲大罵黃潛善等人誤君誤國!但他們所身處的津門市井卻不這麽看,那些對宋帝已毫無敬畏的說書人天天拿著趙構的事情冷嘲熱諷,把他形容得膽小如鼠,怕金如虎。對於這些“誹謗”滯留的宋臣一開始聽說了無不拍案而起,怒斥其胡言亂語。但津門的這些說書人不但口才了得,分析起當前時局來竟然也井井有條,往往把這些滯留宋臣駁得無法為趙構轉圜。到後來一些宋臣一聽津門市民說起此事便愧恨欲死,頗以主上如此庸弱為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