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抗金大旗(上)

汴梁陷落後,以往胡人北、漢人南的勢力分布被完全打亂,中原地區的政治勢力開始呈現犬牙交錯的情況。大金、大宋和漢部的力量互相交叉又互相滲透,勢力分布變得極為復雜。

金兵入侵中原已逾年,但真正完全掌控的不過是太原、真定、保州等靠近燕雲的地區,除此之外的大部分地區都還在為宋室堅守,宗翰之所以要打下汴梁,原因之一就是想取得宋廷的割地詔書命兩河各州縣的軍民投降,不過宗翰沒有算錯汴梁的抵抗力,卻算錯了兩河軍民的氣節。河東、河北乃是中原故地,自戰國以來忠義勇勁便深入其民風之根底,這種精神近數百年來雖然不斷遭到破壞,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民風仍然十分剽悍。宋廷割地詔書雖然發出,但兩河尚未陷落的州縣除了一個石州以外全部不承認這道喪權辱國的亂命。

不過,在兩次南下期間,金軍畢竟已經沿著河北、河東兩條主要道路打下了許多州縣,並沿途設立據點,如河東的太原、汾州、晉州、絳州一帶便為金軍所控制。但這些地區之外的周邊區域金人一時之間便還沒有足夠的力量進行征服統治。

反過來,兩河大部分州縣雖然仍然在為大宋堅守,但由於幾條主要的交通幹道為金人所截斷,太原、中山等戰略要地為金人所占據,加上作為中樞的汴梁已經失陷,所以宋室雖然在兩河仍擁有最大的領土面積,但這些七零八碎的領土不僅無法形成統一、強大的力量,而且大部分無險可守,所以面對金人的壓力都有隨時崩潰的危機。

和大金、大宋相比,漢部在兩河控制的領土最小——甚至可以說沒有。滄州的地方士紳雖然已唯漢部馬首是瞻,但掛的仍是擁護大宋的旗幟;而曹廣弼占據了的上黨也是如此。

上黨所在的隆德府位於晉東南,向西過威勝軍就是河東地區的主幹道汾河河谷,向東越過相州就能抵達黃河,而上黨本身又是一個山盤河繞的險要之地,兼有煤鐵礦產,所以曹廣弼才會一來便相中了它作為根據地。這支義軍一路北來聲名越播越遠,尤其在連續兩次阻截金人歸路後更是聲威大振,兩河有志抗金的英雄豪傑聞風而至者不數月就達數萬人,臨近州縣聽說這裏能夠避寇安生而湧來的移民更是不計其數。

隆德府原本就有近十萬民眾,加上曹、種所率的兩支義軍以及新近來歸的帶來的軍民人口已超過二十萬。曹廣弼從京師帶出來的隊伍裏本來就有上千個知識分子,這些人裏還有不少原本在汴梁就有官位,但虞琪處理起民政事務來仍感大不順手——原來汴梁來的這些士人大多久居清要,擅長中樞之務而缺乏料理親民之政的經驗,這種情況到忠武軍加入後才大大改觀。

忠武軍從一開始就是一支顯得有些奇怪的隊伍,這個隊伍麻雀雖小,但五臟具全,不但有數千專門負責戰鬥的戰士和一個專門負責後勤的龐大隊伍,還擁有大量的工匠、農夫和牧民,甚至還有移動學校、移動醫館和移動寺院!所以曹廣弼的這個上黨根據地一有忠武軍的加入,整個地區的行政運作、手工業發展和農業生產很快就上了軌道。這時宗翰、宗望需要時間來處理這次冒險南侵的成果和問題,短時間內無法發動對上黨的大規模圍攻,這讓上黨擁有了進行休整的寶貴時間。

而種彥崧在遇到曹廣弼以後,也讓忠武軍的作用產生了質的變化。種彥崧這些年來雖然屢經歷練,但他可以作為一軍之將、一地之守,卻並不具有獨當一面的魄力和智慧,他不像曹廣弼,並不知道自己帶領這支隊伍是要去做什麽、怎麽做,而只是東奔西走,在太行山內外遊弋不定,對變亂的時局疲於應付而不知如何打開局面,所以他才沒法完全激發出楊應麒交給他的這支隊伍的潛力。但是遇到曹廣弼以後,這一切便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華元一六七八年四月,忠武軍進駐上黨,在這裏各派勢力的領袖人物聚集在壺關,召開了一次對兩河影響深遠的會議。參加這次會議的人背景十分復雜,既有已下定決心為漢部打天下的文官(如鄧肅)、將領(如李成),也有仍然心存趙氏的文官(如虞琪)和將領(如種彥崧),而王彥、馬擴、酈瓊等人的心思則更為復雜——他們究竟是仍傾向於大宋,還是已傾向於漢部,或者說僅僅是為曹廣弼個人的魅力所吸引,也許此刻連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但曹廣弼成功地把握住了在場所有人的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抗金!在大宋朝廷徹底淪陷的這個時刻,抗金的大旗足以把這些人凝聚起來。

“宋廷的號令,我們不能聽了!”曹廣弼道:“他們已把兩河給賣了!若是聽從了他們的號令,那我們就得做亡國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