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一章 救溺自溺(下)

原來阿咕嚕虎一行走出門外不久,正好遇見宗弼出巡。完顏宗弼問起阿咕嚕虎所為何來,聽了經過冷笑道:“楊開遠的歌妓?”便命將人帶出來瞧瞧。

周小昌等哪裏抗拒得了,被帶到了宗弼馬前,周小昌就想求情,溫調羽卻已經搶上一步道:“四太子,我是三將軍的人!太子卻要帶我去哪裏?”她在感情上柔弱不堪,但面對宗弼竟然也敢如此說話,連周小昌在一邊看了也大感驚訝,橘兒在旁邊見了,更是百感交加:“父皇、皇兄聽見金兵兩個字也坐立不安,溫姐姐竟然敢對這個金人將領這樣說話。我若能像溫姐姐這般勇敢,或許……或許……”

宗弼見溫調羽敢正色和自己說話,雖然女真話說得不是很流利,但一股正氣卻令人不敢輕侮,笑道:“我本來還不大相信你是楊開遠的人,現在卻信了。”又問:“聽說你來這裏學歌舞,可學成了沒有?”

溫調羽道:“歌舞還沒學成,只是老師卻已死在大金將士的刀下。”

這句話說的十分尖銳,宗弼聽了卻哈哈大笑:“這麽說你在汴梁是沒什麽可學的了。”

溫調羽等臉色微變,已聽宗弼說道:“那便隨本太子回大金吧。一路好生給我演歌演舞,路過遼口時,本太子自然會送你回你們三將軍那裏去!”

溫調羽大聲道:“溫調羽的歌舞,只跳給三將軍看。”

宗弼大怒,周小昌忙來打和場道:“四太子,這位溫姑娘脾氣不大好,就是三將軍她也要沖撞。但三將軍卻也因此更看重她。待我勸她一勸,勸她一勸。”

跟著便使眼色讓溫調羽不要太過強硬,宗弼卻不管這麽多,喝道:“你說你只給楊開遠唱歌跳舞!哼,我就偏偏要你為我唱歌跳舞!來啊,帶走!”

幾個士兵圍了上來,周小昌趕緊虛張雙臂護住不讓士兵們推攮,叫道:“溫姑娘自己會走,自己會走!”又對溫調羽道:“溫姑娘,不要讓小昌太難做。”

溫調羽嘆了一口氣道:“好,我們走吧。反正遲早要回遼南去,這樣也好。”

華元一六七八年三四月間,在中原騷擾數月,旁若無人的金兵終於分路班師:宗翰挾趙桓渡黃河從絳州、晉州、汾州、太原歸大同,宗望挾趙佶由東路出發取道河北,雙方約定會於燕京。

宗望一路以精兵在前呼呼喝喝開路,沿途各路還沒有被擊潰的大宋守軍無敢攖其鋒芒。宗澤領兵趨滑州,走黎陽,至大名,欲渡河扼金人歸路。結果趙構後援兵馬不至,勤王之師更是沒個蹤影。宗澤兵力單薄,不敢輕進,忽然想起曹廣弼來,當下派死士前往上黨邀曹廣弼左右夾擊。半個月後消息傳來,原來曹廣弼已領兵往汾州截殺宗翰去了。宗翰手上有趙桓,分量不在趙佶之下,所以宗澤聞訊扼腕不已,無奈之余駐兵不動。

金軍的好車好馬都用在自己人處,只撥給了趙氏宗室一些牛車,但相對於數量龐大的宗室,就是牛車也有些不夠,所以一些妃嬪、駙馬甚至得自己走路。宗望怕受襲擊,一路都不讓這些宗室走官道,從汴梁出來後便全是生路,行走時不避風雨,休息時席地而坐,這番罪過遭得可就大了。溫調羽跟在押解這些牛車的車隊後面,所受到的待遇也比趙佶好些,至少金兵並不怎麽拘押周小昌,所以周小昌沿途可以去買些酒食飯菜給她和翠兒吃。那邊趙氏宗室缺衣少食,趙佶的弟弟燕王趙候甚至在路上餓死,就地以馬槽埋葬。

溫調羽在後面聽說十分不忍,請周小昌想辦法給安排副棺木,周小昌道:“這時節,平民百姓死了別說馬槽,連張草席都沒有!溫姑娘,我們也在難中,不要多管人家的閑事了。”

這時河南河北城池大部分都還在宋臣手中,所以從劉家寺出發以後便再沒入城,一路都是荒野景色,溫調羽哪裏辨得清楚走到了哪裏,直到見著黃河,才知道終於要渡河了。

渡河以後,又走十余日,忽然前後戰火紛起,刀劍聲作、馬匹嘶鳴,宋家宗室都以為勤王之師到了,人人抱懷希望,希望來軍能將自己劫回去。張叔夜本已絕食求死,這時忽然振作,帶著兩個兒子,趁亂奔到趙佶身邊護侍,希望援兵殺到。當此之時,這些親王公主個個朝不保夕,內心都只盼望著能脫出金人魔掌,至於榮華富貴,那是不敢再想了。

那殺伐之聲忽南忽北,忽東忽西,張叔夜是精於軍旅之人,聽了良久道:“來勤王的人兵法不弱!這東南西北,定有三個方向是疑兵!不過人馬似乎不多!可惜,可惜!”說到這裏他已經黯然下來,知道勤王之兵若是不眾,那多半一擊不中就會離去。只是見到趙佶滿臉期盼的神色,不忍開口道破。果然不久便聽殺伐之聲靜了下來,想來來犯軍馬已經退卻。這下趙佶不用張叔夜說也知道來沖金兵的軍馬要麽已被擊敗,要麽便已撤走,他從有了一點希望到再次失望,心中自然更加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