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 悼忠臣(下)(第2/2頁)

曹廣弼忙道:“請少保指點。”

種師道道:“你們漢部現在頭腦心腹雖然強,但四肢也不弱。小心尾大不掉之勢一成,到時去了宋弊,卻招了唐禍!”

曹廣弼道:“少保是怕我漢部有割據之憂?可是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卻不當對能辦事的人太過拘束。”

種師道並沒有過份深入地糾纏某一個問題,只是搖了搖頭,嘆道:“我這一生,本來只想規規矩矩為官為將,以此終老。不意卻遇上這等時局!”頓了頓又道:“你們其實也不用太急躁,雖說攻城略地,先到者得,但漢部既然自承漢統,那麽山東、兩河的土地人口,吃得一分,便能消化一分。女真以外族入關,占得地方,未必能服人心,即便以威武壓下了城池裏的抵抗,城外的鄉村他們也沒法一一去平定。便是平定了,人心也必不深服。所以女真眼前雖然氣勢洶洶,但沒有十年時間,他們是收拾不了兩河的。”

曹廣弼道:“是。”

種師道又道:“我看得出你與楊應麒有文武同心之勢,若是如此,他對你必然會比對其他人更加信任。你要想有大作為,也不用回漢部去,只要有錢有糧,兩河上下可以就地募兵。如今兩河局勢已亂,到處都是流寇——這些流寇最為可惡,卻也最為可用!為何?若不是強悍堅韌之輩,如何能做得流寇?這些流寇都是從饑荒忍過來、從兵亂中殺出來的人,蠻野不讓胡人,若能收之為兵,畜養之以兵糧,部勒之以軍律,便能成為一支百戰精兵!”

曹廣弼道:“是!”

種師道又道:“東南出相,西北出將。兩浙、福建百年未經大戰,人不知兵。你們漢部如今福建子又極多。切記莫要理會這些南人對兵事的指手畫腳,否則恐怕要誤事。”

曹廣弼道:“是。”

種師道嘆道:“若漢道有大昌之日,記得將胡馬盡數逐出四封之外!唐太宗兼愛胡漢,雖然因之建立起赫赫功業,但不防胡人以至縱容過甚,亦唐室一失。折彥沖既為女真之婿,恐將來亦難免優待胡人。有些事你可得爭一爭!”

曹廣弼道:“是!”

種師道猶豫片刻,這才道:“我的後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這一生,所建功勞不少,料來大宋不至虧待我。但我種氏子孫,只怕宋室亦未必能加以羽翼……”

曹廣弼道:“此事少保不用擔心。有曹姓一日,便有種氏一日。”

種師道說到這裏,以手掩面道:“去吧!去吧!不要再來了,我也不再見你。”

曹廣弼知道今日一去便是永訣,深深一拜,行了大禮,告辭而去。

曹廣弼走後,種師道指點種洌在房中找到一個珍藏的盒子,從裏面取出一封燒了。在火光中種洌只來得及看到印泥,心道:“似乎是陳了翁寄給叔叔的書信。”

從這一天開始種師道便不再開口說話,直到去世。

華元一六七七年,金天會四年,宋靖康元年,冬,大宋檢校少傅、鎮洮軍節度使種師道卒,享年七十六歲。

十一月,金東西兩路兵馬先後抵達汴梁城下,宋軍守戰不利,次年春,宋帝出降,曹廣弼以三千人趁亂突圍,汴梁淪陷,北宋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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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河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