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 窺九鼎(下)

這邊劉锜因為眼前之事而信息,那邊汴梁卻又亂成一團雜麻!由於邊疆事態一日三變,趙桓情緒起伏很大,對曹、劉聯姻一事的熱情早過去了,因此並不十分看重,故而曹廣弼在汴梁成親的場面並無預料中的隆重。但對於漢部“出兵不出將、管戰不打旗”的提議,大宋朝廷倒是大感興趣。

不過楊應麒書信中又提到的三個條件:第一,關於此事乃是宋廷與漢部的口頭協議,漢部絕不留下書面印信,以免萬一落入金人手中害了大將軍的性命;第二,統兵武將必須由宋、漢雙方共同首肯,不能由任何一方單獨決定;第三,漢部借出的這支兵馬只能用於對付金人,而不能作其它用途。

這三條提議倒也合情合理,趙桓和他的宰相們覺得怎麽算都有利,已經有心答應,只是在是否符合祖宗規矩上多有猶豫,而在將領人選上也是眾議紛紛,一開始李邦彥提議就用曹廣弼,但隨即覺得不妥:曹廣弼畢竟還沒有正式向趙室效忠,若是由他來統領軍隊,那這支軍隊就完全變成漢部的了。雙方使節來往,拖拖拉拉兩個來回就浪費了幾個月,但還是沒把事情解決。

此時已經開到河東、河北的陜西兵已經在大宋樞密院的胡亂指揮中斷送得差不多了,李綱雖為兩河宣撫使,是河北、河東各路軍隊名義上的統帥,也是援救太原等被困城池的負責人,但一來他手上兵少糧缺,二來在兩河活動著的各路兵馬都直接聽朝廷調動,李綱並無和他的名號相稱的權力,三來李綱雖然忠義,但畢竟是書生用兵,才能亦頗不足稱——有此三錯,致令兩河的戰局越來越不利於大宋。

最後宋廷終於不耐煩了,罷免了李綱,重新起用種師道為兩河宣撫使,但種師道面臨的困境並不比李綱好,雖然他在軍事上比李綱內行,但他又不是神仙,哪裏就能迅速扭轉整個敗局?

在回遼口之前的傍晚,楊開遠對楊應麒道:“如今大宋的形勢很不妙,金人若是再次得手,你是否還打算忍下去麽?”

楊應麒道:“不忍下去又能如何?難道我們還能置大哥的生死於不顧麽?”

“置大哥生死於不顧自然不可以。”楊開遠道:“但是我們那‘一兵一卒不入宋境’的承諾,卻值得重新考慮了。”

楊應麒心中一凜道:“三哥,你也心動了?”

“嗯,”楊開遠道:“大宋病如羸牛,既扶助不得,不如取而代之!若非如此,老二派石康回來幹什麽?”

楊應麒道:“你是說二哥也有取宋之意了?”

楊開遠道:“他沒有明說,但照猜想應該是——問題只在於怎麽取罷了。”

楊應麒道:“若是這樣,那二哥還留在大宋幹什麽?他甚至還在那裏成親!難道他真想靠自己的力量救大哥出來?那怎麽能夠?”

“救大哥?”楊開遠道:“他想救大哥?嗯,依靠宋人的力量救大哥,這倒是個好主意。可是該怎麽做卻又難了。”

“救大哥,那是一定要做的事情。但在大哥一旦脫困,那就是金漢正式決裂之時!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得讓局勢繼續朝著對漢部有利的方向發展。”

楊開遠道:“可現在形勢對我們來說並不有利,大宋節節敗退,連帶著我們也進退失據。汴梁如能守住,那我們還可以繼續坐觀他們互相消磨。但時局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我對趙桓是否能繼續守住都城已很懷疑。如果汴梁失守,那我們的情況可能會更糟!”

楊應麒道:“但是現在我們再要突然扭轉策略侵宋也來不及了。如今才忽然侵宋會讓我們之前布下的棋子都變成廢棋——那樣我們會變得更加被動!”

楊開遠道:“我並沒有說要現在侵宋,我只是覺得我們是不是該采取更進一步的策略來限制大金的南侵?畢竟不能讓女真人的勢力再這麽順利地拓展下去。”

楊應麒點了點頭道:“這一點我其實倒是有準備的。”

楊開遠問道:“你打算怎麽辦?”

楊應麒道:“萬一趙氏危殆,那我們就用撕裂了的天下來抵擋宗翰、宗望。”

楊開遠道:“撕裂了的天下?”

楊應麒道:“汴梁如果失守,中原勢必有分崩離析之危局,中央暫時失去權威,各地守臣以往被大宋中央過分壓制的權力就會重新擡頭。這些地方勢力一旦擡頭,面對金人便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是降金,第二就是抗金。以當前的民氣來看,我相信兩河大部分地方勢力都會選擇抗金——一些地方就算一時降附了金人,歸心也必定不堅,一旦有什麽風吹草低,也必有所動搖。”

楊開遠問:“你想聯合這些大宋的地方勢力來抵擋金人?”

楊應麒點了點頭,楊開遠道:“這一招,怕是在玩火!一個統一的大宋尚且不能抵擋女真的鐵騎,何況是撕裂了的天下?那只會讓金人各個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