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 入汴(下)

宗翰、宗望兩路入汴實在種彥崧料中,但真正臨事仍感為難,因為大宋邊防潰敗得太快了:河東方面肅州、武州、代州、忻州在半月間相繼失守;在河北,真定、河間、中山諸府又同時告急。忠武軍兵馬不過數千人,竟不知援救哪一方才好!他連發告急文書請示,但文書還沒到兩河宣撫使案前,童宣撫早已逃之夭夭了!種彥崧聽說童貫臨陣脫逃後憤懣異常,正在這時宗翰引兵迫太原,種彥崧不聽林翼勸告,引輕騎襲金軍偏師,首戰告捷,但宗翰得到消息後迅速調兵回擊,敗種彥崧於白馬山下。忠武軍凝聚力與尋常宋軍不同,雖敗不潰,棄馬退入山林之中,和林翼會合後憑山而守,重新整頓。

對於金軍可能南下林翼的準備比任何大宋守臣都充分,他早將靠近平原的糧草物資轉移到騎兵難以深入的山林之中,在商人的幫助下於太行山南北數百裏建立了九座隱秘的倉庫以應變。種彥崧被宗翰逼回以後,林翼勸他保全實力以待朝廷舉兵,從此忠武軍慢慢南移,靠著太行山遊走,相機襲擊金軍的側翼和後路。忠武軍一旦遊動起來,其民用生產便大受限制,由原來的產耗基本平衡變成進少出多,不過由於原先的積蓄豐厚,所以自給自足並無太大問題。

種彥崧自知兵力單薄,對這場戰爭難以起到決定性的作用,於是派林翼南下向朝廷請旨請兵。正好這時林翼也正要往汴梁走一趟,原來數日前津門元部民會議發來密函,告知林翼忠武軍的元部民分部已劃歸入宋的曹廣弼該管,林翼安排了忠武軍的諸般事宜後便朝汴梁而來——想在履行種彥崧交待任務的同時見見新上司曹廣弼。誰知一入汴梁,便接到曹廣弼被打入天牢的驚人消息!不過這個消息雖然驚人,但林翼早知道宋政腐敗,汴梁朝廷有這種舉措並不奇怪,所以也不慌亂。他召集周小昌、余通和張密商議此事,周小昌便建議通過李師師的渠道去敲趙佶的後門!

林翼道:“不可!大宋皇帝,最沒有私權!捅到皇帝那裏去就是把事情鬧到朝廷上去了!這件事情,私下交易容易,公開議論較難!”

周小昌道:“二將軍此來,不正是光明正大來的麽?”

“這兩件事要分開來看!”林翼道:“二將軍此來是為抗金之事——這件事當然是光明正大。但現在他因此事被拘,若我們不經過下令拘他的白時中等人而直接去見皇帝——就算到時候我們能說動趙官家,趙官家回去後也會詢問白時中等人,那時白時中等為求自保,說不定反會再往二將軍頭上亂潑臟水、下絆子,那樣形勢便復雜了!”他頓了頓道:“趁著現在我強調一次:這次二將軍入汴是光明正大的,但是我們這些人的作為卻是暗中行動!一明一暗要分清楚:光明正大的事情二將軍做,至於桌底下的交易就由我們來攬。所以有些事情如果二將軍沒有問起,我們就不必都向二將軍稟告,只要全力配合他的主張就好。大家明白了麽?”

周、張、余等都道:“明白了。”

周小昌問道:“可是這樣的話,我們又該如何救出二將軍呢?”

林翼問道:“白時中的後門,是誰在走動的?”

余通道:“是我。不過我也是指使一個窮秀才朱非去做的事,自己並未出面。”

林翼想了想道:“那個朱非是到了汴梁才發展出來的人,一些機密事還不能讓他知道。如今的形勢,我們之中需要有一個人出面來幹事了。周小昌的身份再隱藏下去也許還有用,我在忠武軍中供職,暫時也不宜露面,余通,便由你來幹這件事吧。”

余通表面的身份是東京砂糖鋪、琉璃鋪的掌櫃,由於他販賣的多是海外奇貨物,所以汴梁比較警覺的人已有些懷疑他的身份,林翼這時讓他出面,這也是原因之一。余通也不多言,道:“是。”又問:“二爺要我出面幹什麽事?”

林翼道:“去見白時中,要他放了二將軍。”

余通驚道:“這等大事,恐怕不是賄賂幾個錢就行得通的啊!”

“賄賂?”林翼冷笑道:“賄賂只是讓你見到他面的橋,你真正要幹的不是賄賂,而是威脅!”

余通奇道:“威脅?如何威脅?”

林翼道:“我在宋、遼、金行走多年,和童貫、等人都有接觸,也深知白時中這等人的脾性!在他們心中,一定對汴梁能否守住毫無把握。現在他雖然位居太宰,但也要為自己謀一條後路!”

余通恍然道:“我懂了,我們就假裝大金的名義來威脅他!”

“不!不能這麽做,也不必這麽做!”林翼道:“大金和我們已經是敵非友,我們不能再借他們的名義做事了,要不然會讓二將軍有瓜田李下之嫌。其實,你只要讓白時中知道北國還有人很關心二將軍的性命就行了。不過其中的分寸要把握好,絕不能讓二將軍沾染通金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