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零章 安撫(下)

即墨知縣這幾天煩透了!

十幾萬的農民軍就在即墨的隔壁——高密打轉,偏偏在這時不知從哪裏傳出來的消息,說朝廷備了十萬擔糧食準備在即墨開倉濟民!天啊!即墨哪來的十萬擔糧草?但是不知怎麽的就是有人相信!這幾天已經陸陸續續有零散的饑民朝這邊而來,更奇怪的是真有人打出賑濟的招牌在城外五裏亭派粥!

即墨知縣一開始想派人去驅散派粥的人,但又不敢這麽做!那個派粥的亭子外圍滿了等著下一餐的饑民,自己若派人去驅散,非鬧出民變不可!但這樣下去也不行!來的人越來越多,即墨有糧的消息也越傳越確實!放著看得見、聞得著的蜂蜜在這裏,張萬仙、張迪聞到了怎麽可能不湧過來!

雖然他已經上書朝廷,但幾封奏報上去連個回復的影兒都沒有!而最過份的莫過於他的頂頭上司——肩負著萊州守土重責的知州大人,在這節骨眼上竟然卷起細軟逃了!

就在即墨知縣仿徨無措之時,王師中的書信到了!

“什麽!王大人會親自率兵馬來援?”

大救星!真是大救星啊!雖然登州有多少兵馬他不知道,但王師中近年來在東海諸州威望甚高。既然王學士下了書信說要來援救,想必不是虛話——至少也讓他這個不知如何是好的知縣多了兩分希望。

“大人,登州的人來了!”

“啊!這麽快!趕緊出迎!”

開到即墨縣城東門的,是趙立所率領的一千步騎——他們是民兵,沒有正規軍那樣鮮明的鎧甲,但那些色彩看起來有些黯淡的甲胄其實非常實用。而更讓即墨人眼前一亮的,是那幾百匹訓練有素的戰馬以及在日光下耀耀生輝的精良兵器!但是這些還不是最可貴的,這支人馬最難得的地方,是他們飽滿的精神狀態和自我約束的紀律,正是這兩點讓即墨人覺得他們值得依賴。

“一千人……還是民兵……”知縣有些失望,雖然這些民兵看起來比廂軍精神多了,可這人數畢竟太少。

“大人。”趙立拱手道:“王大人的意思,是希望即墨上下迅速行動,因此請大人趕緊發號命令,以免貽誤戰機。”

“這個……本官一時也無主意……”

他正想說不如等王學士來了再說,趙立已截口道:“若是這樣,便請大人授權我等,依戰機行事!”

即墨知縣想了想,說道:“好吧。”

他話才落地,趙立便當眾宣令:第一條,即墨城戒嚴,有產業者各回本屋,無產業者至學宮門前會聚,不得擅自流竄,違者視為奸細;第二條,城外各村落閉寨自守,若有敵情,舉火為號;第三條,所有吏役立刻到縣衙集合,組織家有產業之男丁助防巡邏;第四條,戒嚴期間入屋盜竊、放火搶劫者,以軍法論處!

號令傳下,居民們家家閉戶,路面為之一清。第二日城外又有消息傳來:運糧隊伍到了!

原來是漢部水師將兩大船大米運到嶗山灣附近,用小船卸下再用驢車、馬車、獨輪車運到即墨。這次運糧行動,除了漢部水師的人手外,還出動了清陽港八成以上的工人和民夫——因為整個行動是為了保住清陽港、保住登州,所以上至鄉紳巨賈下至民夫工匠都十分支持。呂銅、歐陽遷所帶的隊伍也隨著運糧隊伍同時到達。

即墨知縣看見城中忽然來了這麽多糧草,忍不住問道:“趙壯士,運這麽多糧食來,莫非戰事要打個三年五載不成?即墨城矮墻薄,恐怕撐不住!”

趙立笑道:“這些糧食,我們能吃一成就不錯了。”

“那其它的九成是……”

“當然是用來犒勞張萬仙、張迪手下的饑民。”

“什麽?犒勞賊軍?這……這不是資敵麽?”

趙立道:“大人!張萬仙手下那幫人,也是沒飯吃才鋌而走險的!現在只要給他們口飯吃,到時候自然就會散了。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要不然,難道還真能憑我們眼下這幾千人把十幾萬都殺光不成。”

說話間北門來報:登州王大人來了。即墨知縣聽了趕緊出迎。王師中雖然不是萊州知州,但危難當頭之際能派兵運糧前來相助,即墨知縣心裏早把他當菩薩來拜。但兩人見面時王師中的臉色卻不是很好看,即墨知縣問起兵事他也是支支吾吾,只是道讓底下的人去辦。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現在滿城都是登州來的兵馬,即墨知縣不敢多問,只是盡力配合而已。

和王師中同來的一個姓陳的幕僚與即墨知縣見過面後便開始做事,暫時接掌了即墨的行政權力,安排各處民夫參加這次保衛即墨的行動。還有一個姓楊的幕僚則一直坐在王師中旁邊,閑話也不說一句,偶爾有人來問什麽什麽事情當如何辦,他便開口指點兩句,句句都能正中事情機竅!那即墨知縣看得暗暗佩服,心道:“王學士手下這兩個幕僚當真非同小可!他有如此能人輔助,怪不得這些年能在登州幹得風生水起呢!不過王大人為什麽老鐵青著臉呢?是身體不適麽?莫非是憂勞國事,以至於積勞成疾?”見王師中如此忠心為國、急人所難,心下又是欽佩,又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