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講演(下)

“今天我要說的,是關於會寧可能會要求我們作為伐宋前鋒的事情。”

這就是曹廣弼的開場白,一句廢話都沒有就進入了正題。他不需要文采,任何人聽到這個話題都會豎起耳朵繼續聽下去!安塔海亦然。

“去年秋季的事情,大家想必都知道。國主對外號稱南巡,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就不重復了。幸而我們有大將軍在津門坐鎮,也幸而我們有一位了不起的六將軍組織了整個行動,讓一次可能把遼南打爛的‘誤會’得以避免!可是,在那之後女真一位位高權重的將軍放出話來,要我們準備南下,作為伐宋的前鋒——這就是我們得知伐宋事件的始末,七將軍要求我在這裏向大家簡要說明。

“一直以來,我們漢部都十分希望大宋與大金能和睦相處,因為我們漢部的部民有的來自大宋,有的來自女真,可以說雙方都是我們的親人!兩個親人交惡,最後難做的其實還是夾在中間的我們!”

無論是李階、陳正匯,還是完顏虎、安塔海,聽見這兩句話都暗暗點頭。大家確實不希望宋、金交惡。漢部不懼怕戰爭、不討厭戰爭甚至不排斥戰爭,比如對遼的戰爭便進行得一點心理抵觸都沒有,但戰爭的對象一旦轉變,比如變成大宋或者金國,部民的心態就變得完全不一樣!

“可如今,宋金間的和睦看來已經很難維持下去了!大宋邊防不力,外交乏謀,而女真的豪強顯然並不肯放過這塊肥肉!現在就連大宋境內的高士也都知道:大金對大宋,就算今年不打,明年也會打,明年不打,後年也會打!對這件事情唯一還在夢中的,可能就只剩下汴梁的皇帝和宰相了。

“對漢部來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如果宋、金交惡,我們漢部該如何自處!如果有可能,我們當然是希望能夠通過斡旋讓雙方言歸於好——這件事情七將軍做了很大的努力,但很可惜,沒有效果。退而求其次,我們希望至少能兩不相助。因為打架的雙方都是我們的親人,所以我們無論幫誰都沒有道理,既然如此,獨善其身便是最後也是最無奈的選擇。可是眼下,更令人難做的事情又逼到我們頭上來了:會寧竟然要求我們作為前鋒伐宋!如今這個命令還沒有正式下達,可是我們都知道,一旦命令下達,那便是難以更改的嚴令。漢部是大金的附屬,而且是關系十分緊密的附屬,按北國的規矩,這樣的命令我們是難以抗拒的——雖然可以勸諫會寧息兵,但最終是否征伐,決定權還是控制在國主手中。除非我們漢部下定寧可造反也不侵宋的決心,否則誰也不敢拍胸口說能阻止國主侵宋!”

說到這裏,許多人已開始緊張起來。

“當然,我們漢部一直都是大金最忠誠的部屬,造反的事情是不會發生的。但這件事情,卻讓我們陷入兩難!”曹廣弼道:“得知伐宋這件事情之後,狄將軍、大將軍、三將軍、四將軍、五將軍、六將軍、七將軍和我多次商議,希望能想出一個辦法來解決這件事情。但是,從遼口還是一片廢墟到如今遼口城墻已基本立起,這件事還是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

“幾位將軍的幕僚,以及津門的文官高層也參加了討論,但結果卻只是讓事情變得越來越亂!最後,我們決定趁著元部民會議把這件事情跟大家說知。這次決策是整個漢部的事情,一個不慎,就會把整個漢部拖入戰亂的深淵。所以幾位將軍覺得大家應該與聞此事。我們希望這次的會議能有人提出高明的見地來。至少,我們希望通過這次的表決,能夠減少一些部內的糾紛。大將軍和我們都希望:無論最後的決定是怎麽樣的,那些對決定不滿的人也應當體諒這個決定——因為這盡管不是我們所有人的共同選擇,至少也是漢部大多數人的選擇。

“坐在這裏的人,如果從出身來講,有漢籍,有遼籍,有渤海,有女真,有高麗,還有西域。所以現在站在宋籍部民的私人感情上講什麽故國之情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因為漢部固然有親大宋而遠女真的人,比如李階先生,但同樣有親女真而遠大宋的人,比如安塔海將軍。”

安塔海沒想到曹廣弼會提到自己,而且稱自己為將軍。他感到很多人在一瞬間都向自己看來,因此臉上不禁一熱。

曹廣弼的話卻沒有停滯,而是行雲流水般繼續說下去:“但現在,我要說的不是從金伐宋這件事情對大宋或大金有利有害。而是要說這件事情對漢部的妨害!

“戰爭乃是兇器,至不得已時方用之!但是,伐宋這件事情無論對大金來說還是對漢部來說,實在都很難說得上不得已。大宋沒有對不起大金的地方,而且根據海上之盟,雙方還是盟國!舉兵伐宋,不但會令大金失信,而且會讓漢部背義!這是我認為不能伐宋的第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