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 舟中議(下)

韓昉聽了趙觀的話心中驚駭:“那楊應麒身為階下囚,竟然還能傳出消息來!看來他的能耐比我料想的還要大得多!”

趙觀仿佛看出韓昉在想什麽,說道:“其實在燕京時,宗翰將軍把七將軍看管得並不嚴,所以那時候七將軍的指示常能出來。現在就難多了。”

韓昉道:“昉也看得出宗翰將軍和七將軍交情非比一般。”

趙觀哈哈笑道:“什麽非比一般,其實也沒韓大人想的那麽好。不過宗翰將軍不願我們大將軍被無故降罪罷了,所以連帶著對七將軍也就寬容幾分了。”

韓昉心頭劇震,心想:“原來完顏氏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

趙觀道:“這等機密,在下本來是不敢胡亂泄漏的,不過七將軍有意要和韓大人交個朋友,所以在下才要和韓大人交一交底。”

韓昉聽楊應麒要和他“交個朋友”,心頭驚疑不已,一時卻不敢接口,便聽趙觀道:“韓大人,你可知道國主眼下正在中京調兵遣將,準備對我漢部不利麽?”

韓昉驚道:“有這種事?”

趙觀憤然道:“我漢部多年來忠勇無雙,不知為大金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國主現在也不知是不是老糊塗了,竟然聽信了什麽人的讒言,要來對漢部不利!”

韓昉心道:“要對漢部不利想必不假,至於說是因為聽信讒言,只怕沒那麽簡單!”口中卻道:“是,是。”

趙觀又道:“大將軍與國主有君臣之份,漢部與大金有宗屬之情。但國主若無故降罪,我們卻也不能逆來順受!”

韓昉道:“那漢部是要……”

趙觀道:“我們自然是要盡量容忍,同時希望都中有人能對國主曉以大義,早日回頭!”

韓昉聽到這裏已有些明白了,試探著問道:“那國主身邊,可有這樣的義臣在?”

趙觀嘆道:“沒有。一些女真貴族艷羨我們遼南的財富,都恨不得縱馬下遼南燒殺搶掠!而國主身邊的那些漢臣更一個兩個都是孬種!一見國主瞪眼就嚇得跪下大叫奴才該死的孬種!我們如何能指望他們!”

韓昉問:“那眼前的事情,卻該如何了?”

趙觀道:“眼前這件大事何去何從,非趙觀這等身份所能與聞,但大將軍乃天下英雄,七將軍智計無雙。有他們兩個在,漢部定能安然度過這個難關!”說到這裏見韓昉都忘了吃糕喝茶,忙道:“看我,光顧著說我們漢部的事情,卻把七將軍的囑托給忘了。”

韓昉便問:“七將軍有什麽囑托?”

趙觀說道:“七將軍說,韓大人志趣與我漢部甚近,是個有大志的人物,可惜大宋竟把韓大人給出賣了,甚是令人惋惜。眼下韓大人看來是歸不了宋了,卻不知您是否準備去會寧,還是準備去西京?”

韓昉沉吟道:“會寧如何?西京又如何?”

趙觀道:“去會寧,那便是到國主手下做事。之前國主尚未如何看重韓大人,但韓大人若不推卻,七將軍卻能安排安排,讓國主知道韓大人的才能。若是去西京,便是到宗翰將軍手下做事。宗翰將軍雖不是國主親子,但身為大金國相,位高權重,韓大人到了宗翰將軍那裏,想來也可做一番事業。”

韓昉聽到這裏已經完全明白過來,知道漢部是要“栽培”自己在金國內部做大官。只是這事十分危險,一個不小心就得抄家滅門!當下搖頭道:“韓昉只是一介書生,惟望耕讀傳家足矣。七將軍的美意,韓昉心領了。”

趙觀竟然也不相強,也不失望,只是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只是可惜了韓大人的大才。”

韓昉聽了這話大感不安,心想自己聽了這麽多秘聞,漢部能這樣輕易放過自己?小心翼翼試探著問:“趙大人,您打算怎麽處置下官?”

趙觀奇道:“處置?”

韓昉沉吟片刻,心想事已至此,與其打啞謎,不如挑明了:“韓昉剛才聽了許多不該聽的話,如今卻又謝絕了七將軍的盛情,所以……”

趙觀哈哈笑道:“韓大人,你把我們漢部看作什麽了?拿著刀逼韓大人就範的蠻人?還是售恩圖報的小人?好,既然韓大人挑明了,那我們也就挑明了說吧。七將軍的意思,並不是要韓大人去幹臥底之類的危險事宜,只是希望大金朝廷內部,多一個親漢部的要員而已。若韓大人願意與我們交個朋友,那麽在適當的時候,說兩句對漢部有利些的話便可——卻不是要韓大人為我們刺探軍情機密。除此之外,韓大人便與大金其他漢兒官員沒有兩樣。如果哪天韓大人不樂與我漢部為友,那我們便好合好散,漢部絕不相強,更不會脅迫。”頓了頓又道:“會寧上下和我們漢部沒有牽連的官員幾乎一個也沒有,所以韓大人不用擔心與我們交往會有危險。再說韓大人又沒什麽把柄落在別人手裏,只要奉公守法,也不用怕被人要挾。七將軍的意思,就是這麽簡單,所以趙觀一開始才會說是要和韓大人做朋友,而非其他。當然,韓大人若是有意避嫌,那我們也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