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陷燕京(下)

楊應麒從塘沽方面得到消息,知道沒能阻止童貫去請阿骨打出兵,心中懊惱,然而亦無可奈何。他收到消息的時候,阿骨打已經從拔營南下,宗望以精兵七千人為先鋒,蕭鐵奴為左翼取得勝口,宗望自取居庸關。

北遼蕭太後聞金兵南下,連上五表請阿骨打立耶律延禧的兒子秦王耶律定,願以燕京為大金藩屬之國。阿骨打哪裏會理她,只催著進兵。

遼人無奈,盡起燕地精兵守居庸關。耶律大石覺得南邊大宋新敗無甚可慮,但東南塘沽的動態卻委實讓人難以琢磨。然而北遼此時絕無力量進行多線作戰,諸害相權取其輕,不得已冒險抽調各路精兵屯據西北以防金國主力。

宗望到居庸關前時,才要下令攻打,忽然關上崖石崩塌,遼軍被壓死者不可勝數,遼人不戰而潰。宗望不費一兵一卒,輕輕松松便得了居庸關,度關而南,逼近燕京。燕地契丹、奚、漢各部聞風而降者不計其數,又有文官告密、武將送款之事,遼人之怕女真,正如宋人之怕契丹,積敗既久,望見便不敢戰。金兵所過之處,就算有堅城強寨攔道,也往往是金人登高一喝,城內遼人要麽馬上投降,要麽馬上逃跑!竟沒半分鬥志!如果說童貫的北征軍對上遼軍是羊遇到狼,那遼人遇見女真便是狼遇到虎!宗望和蕭鐵奴兩路橫掃過來,遼軍望風解體,耶律大石和蕭幹在對宋的戰爭中頗顯才幹,但才能雖佳妙也擋不住全軍上下人心惶惶。金軍克燕之役半點也不精彩——因為根本就沒打過硬仗!

金軍進兵之神速連他們自己也有些意外,十二月初進兵,沒等到過年金軍便兵臨燕京城下。遼軍精銳部分在居庸關逃散,部分跟隨耶律大石逃竄於邊隅之地。所以金兵數千人馬奪門而入時遇到的抵抗也不大,蕭鐵奴等在城頭列陣時,城內兵將多已逃光,蕭後也和蕭幹從小道逃往漠北。當時金軍兵馬不多,因此只能扼守要道,卻沒法把幾百裏的地方控制得滴水不漏。

燕京城內剩下的大多是跑不動的漢兒文臣,在宰相左企弓、參政虞仲文、康公弼、樞密使曹勇義、張彥忠、劉彥宗等人帶領下捧了降表到阿骨打營中磕頭。與楊可世還沒真正控制燕京便大殺契丹人不同的是,阿骨打采取的是安撫姿態,一見左企弓等便赦免其頑抗之罪,命他們各守舊職。等左企弓等漸覺安心,又開始采取分化政策,對重要的官員提拔一部分,壓制一部分,好讓他們都忙於向新主子獻媚而忘了團結抵抗。應該說,女真人雖是後起之族,但在法術權謀上有它特有的天賦,陰謀詭計玩起來半點不輸漢族中的陰柔之輩。女真本族人馬雖精不多,對外征服一般采用破其首腦、撫其四肢為主要手段。

阿骨打在打聽了燕地主要官員的能力威望以後,提拔劉彥宗為左仆射,派遣左企弓等撫定燕京諸州縣,左企弓撫略燕京以南,康公弼撫略燕京以東。當時燕京路境內除了析津府這個小中樞之外比較有實力的據點還有兩個,一個是連遼人也摸不透底細的塘沽,一個是控制著榆關(後世之山海關)的平州。

平州位於燕京東面,扼守著遼西走廊的出入口。當初金兵攻克中京的消息傳來,平州駐軍大嘩,節度使蕭底裏有意投金,結果他的副手張覺先發制人,殺了蕭底裏,撫平亂軍,被眾將推為平州領事。耶律淳死後,張覺見北遼岌岌可危,便大肆擴軍,拉得壯丁上萬人,括得馬匹數千,日日練兵以備有變。宗翰本要親自領兵攻陷,剛剛投降的康公弼正要在新主子面前立功,勸道:“若貿然加兵,是促其反。若由臣下去,定能說得他束馬來降。”宗翰聽其計,康公弼便往見張覺,果然張覺見大遼五京全歸金國所有,自知難以支撐,又見榆關外曹廣弼的人馬蠢蠢欲動,便厚賄康公弼,表示投降,並讓他回燕京後多說好話。又怕曹廣弼行韓信伐齊之事,求康公弼請阿骨打下令命曹廣弼退兵。

果然康公弼見宗翰後說道:“張覺不足慮。”宗翰信之,奏明了阿骨打,升平州為南京,加張覺為試中書門下平章事,主掌“南京之事”。又馳書曹廣弼,告知張覺已降,命他不得攻打,先退回來州軍寨。

曹廣弼接到書信,聽來使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悶悶不樂。石康道:“二將軍是恨得不到這場功勞麽?若是如此,我們便以張覺投靠之意不誠為由,進兵攻打便是。”

曹廣弼搖頭嘆道:“不是。如今遼人敗勢已成,余下的都是些落水貓狗、擱淺魚蝦,我曹廣弼何許人!撿這些便宜作什麽?張覺降便降了,那也沒什麽。只是看國主給他的頭銜,命他掌‘南京’之事,那是決議要以平州為南京,無論如何不肯還給大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