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何去何從悵惘(上)

大宋宣和二年春,大遼東路都統耶律余睹忽然接到北院樞密軍令,命他南下接受封賞,並商量東征女真事宜。

耶律余睹聞言大驚,問來傳命的使者道:“怎麽忽然又要東征?太倉促了!”

那使者道:“此事下官亦不贊成,只是下官人微言輕,無權參與這等大事的決議。不過聽說還在商議,請都統大人火速南下,阻止此事。”

耶律余睹道:“我這就回去!”送使者出帳後召集諸將道:“我得回中京一趟,臨潢府的軍務暫且交給你們。幸好現在我們和蕭鐵奴之間的兵勢已經見穩,只要謹慎些應該不會出什麽大簍子。”

韓福奴等問耶律余睹為何忽然要回中京,耶律余睹道:“聖上不知為何又要東征!這如何了得!我們現在能守住就已經不錯了,沒準備好就貿貿然出兵,到頭來只怕徒耗國力。我大遼再經不起一場大敗了。”

蕭慶道:“都統,這事只怕有些蹊蹺。”

“蹊蹺?”

蕭慶道:“此事來得太過突然!雖說主上常常幹這等心血來潮的事情,但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這次的事情有些不對。”

耶律余睹給他這麽一說也冷靜下來,問道:“哪些不對?”

蕭慶仔細問明白經過,說道:“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半點征兆都沒有。而且對都統的召喚又太急!都統您現在是北線幹城,如何能說走就走?這不大合規矩。還有,那個使者應該是蕭奉先一系的人,蕭奉先的手下對我們這些武將向來是指手畫腳、呼來喝去,這次卻禮貌得有些克制了,甚至還說出‘下官亦不贊成’的話!我看他未必是要急著要都統去挽回東征之議,只怕急的僅僅是要都統‘火速南下’而已。”

韓福奴等心腹幹將聞言無不變色道:“你是說蕭奉先要對都統不利麽?”

蕭慶道:“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我們不能不防。”

耶律余睹沉吟道:“依你說該如何防範?”

蕭慶道:“不如這樣!這次是議東征,都統便以會師為由,盡起臨潢府兵馬南下……”

眾將聞言無不駭然,面面相覷,連蕭慶自己也不敢說下去。耶律余睹皺眉道:“你這是犯上作亂!如今形勢到底是怎麽樣還不清楚,我豈能因為你這種未必有的蠡測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蕭慶忙跪下道:“屬下該死!請都統降罪!”

耶律余睹嘆道:“這裏沒有外人,你也只是太著急。這事就這麽算了吧,以後莫再提起。”

韓福奴則勸道:“都統!蕭將軍所言未必不可行!我們也不是心懷叵測,只是如今國政荒殆,要真想救大遼,唯有‘清君側’一途!”

耶律余睹搖頭道:“不可!若我們盡起臨潢府大軍南下,臨潢府多半不保,蕭鐵奴這頭嗅著血腥咬屁股的狼一定會跟在我們後面!且不說中京必有防備我們未必能夠得手!就算得手怕也會拼得兩敗俱傷!到時候不過是白白便宜金人!”

韓福奴道:“那我們不如先拖著,等探聽清楚再說。”

耶律余睹道:“使者催得好急,只怕推脫不得。若這事真是皇上的意思,只怕我去遲了反而讓蕭奉先有口實在禦前說我壞話。”

蕭慶又道:“上上之計,仍然是冒險一博,但都統既然無此決心,則退而求其次,只引本部親兵南下,一路緩緩而行,一邊打探消息,一邊讓人馳書向京中蕭駙馬、達哈拉將軍問訊。若蕭駙馬等均言可去,而且各路將帥、部族首領果然齊聚中京,則這事多半不假,都統可放心進城,料那蕭奉先不敢當著各藩王、將帥的面胡來。萬一有什麽變故,我們手頭有兵有將,臨事也有個回旋的余地,不至於任人宰割。”駙馬蕭昱和耶律達哈裏都是遼廷要人,和耶律余睹同氣連枝,都是擁護晉王敖魯斡的派系。

耶律余睹猶豫片刻,終於嘆道:“也只能如此了。”

且不說耶律余睹將大部分兵馬在臨潢府各處布置妥當以防蕭鐵奴來犯,自己引本部千人迤邐南下,卻說奉命前來的使者見他如此行動,先一步派人飛馬到中京報訊。

蕭奉先接信後冷笑道:“這家夥倒也謹慎!”

蕭昂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蕭奉先道:“本來想等他入城後再尋個名目整他,現在看來得另尋計策了!”

蕭昂問計,蕭奉先一副成竹在胸的神算模樣笑了笑卻不肯說,只是吩咐心腹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然後便換上一副氣急敗壞的臉來見正在趕海東青撲殺野鳥的大遼皇帝耶律延禧,一見面就驚呼道:“皇上!禍事了!”

耶律延禧滿臉不悅:“什麽事大驚小怪的!”

蕭奉先請求摒退閑雜人等,這才道:“耶律余睹勾結駙馬蕭昱、耶律達哈裏等人,想要謀立晉王,尊皇上為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