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大禍常在墻內(下)

“爹爹,”李奭把由於趙登的啟發而想到的憂慮跟李處溫說了一遍,用的當然是他自己的語言:“你看眼下這流言到底是無風起浪,還是有人暗中使壞?”

李處溫左思右想,問道:“你這些話是從哪裏聽來的?”

“孩兒有個門客叫趙登,是幫我們在南京買地的一個漢兒!這些話是他來跟我說。後來我又派人四處去打聽,坊間果然流言甚多。”

李處溫哼了一聲道:“奭兒!你好糊塗!這種大事,怎能光憑幾個家人門客道聽途說!”

李奭愣了一下問道:“那該如何?”

李處溫道:“你馬上去禁衛局,讓他們發派人手打探這事到底從哪裏傳出來的!”

李奭道:“禁衛局?那不是蕭昂該管的麽?”蕭昂卻是北樞密使蕭奉先之子。

李處溫點頭道:“就是因為是蕭昂該管,所以才讓你去!”

李奭醒悟過來,知道他老爹不敢獨立去查這件事情,要讓蕭昂去承擔責任,便道:“孩兒明白了。”

這個蕭昂正是當初漢部千裏遠遁時曾被蕭鐵奴利用的那個敗家子!他在大漠南北闖下那麽大的禍事,不但旗下數千宮帳軍被一群來歷不明的人打得落花流水,而且還把剛剛投誠的烏古部弄得天翻地覆。但只因有個王爺老爹罩著,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居然沒有受到任何處分,反而一路升官發財,好不得意。

父交父,子交子,蕭奉先和李處溫狼狽為奸,蕭昂也和李奭臭味相投,這時聽了李奭的話,馬上吩咐手下去打聽清楚。他的手下辦事倒也“神速”,沒多久就來回稟:“中京這邊的流言,都是從幾家酒樓、琉璃店、蔗糖店、茶坊傳出。但那裏的人也是聽幾個客人說起。”

蕭昂問有沒有查到在這些店面樓坊散播謠言的人,手下回答道:“這些店坊的小二、夥計異口同聲,都說是幾個兵勇模樣的人。”

“兵勇?”

“是,好像是從北邊來的。我們再查卻查不到這些兵勇到哪裏去了。”

蕭昂對這些平素懶散慣了的屬下這麽快就打聽到的消息竟沒半分疑惑,打發了手下,和李奭對視一眼,說道:“這事看來有些蹊蹺!”

李奭道:“我先回家和家父稟告,你也回去和相爺說知。”

兩個二世祖告別後,李奭便回家跟李處溫說明經過,李處溫道:“看來散播謠言的人,不是耶律余睹,就是女真了!”

李奭道:“女真人為什麽要散播對敖魯斡(晉王)有利的謠言?再說,女真要入境哪有那麽容易!”

李處溫道:“也是!哼,若真是耶律余睹幹的,那他可真是居心叵測了。”

李奭問:“這事爹爹你要不要和蕭相說?”

李處溫道:“當然要!他兒子既然已經知道這事,我們若不主動去說,未免顯得不夠忠誠!”

李奭道:“但萬一……萬一蕭相和耶律余睹那廝起了沖突,我們可怎麽是好?難道真把耶律余睹那廝殺了?現在我們是靠他在抵擋女真人啊。”

李處溫笑道:“你這便不懂了,且不說沒有耶律余睹女真人未必便能打到這裏來,就算女真人把大遼給滅了,我們也不怕。”

李奭奇道:“爹爹,這是什麽道理?”

李處溫道:“女真人是一群蠻子,他們就是得了江山百姓,總也得有人來替他們治理啊!若真有那麽一天我們便在破城之前向大金投效就是了,伺候契丹主子和伺候女真主子,又有什麽區別?”

李奭連聲稱是,李處溫又道:“但耶律余睹又不同了,這人若是得勢,我們父子倆別說官位身家,就是性命也難保!所以寧可把這大遼江山送給大金或大宋,也決不能讓晉王得勢登基!哼!其實這次的事情查不查都無所謂,不管這事是不是耶律余睹做的,只要國人有擁護敖魯斡(晉王)之心,這耶律余睹便不能不除!”

李處溫第二日來見蕭奉先,他來到蕭府時,蕭奉先正發脾氣,重重一拳將一張紙砸在桌上。李處溫上前寒暄,問蕭奉先何事發火。蕭奉先黑著臉不答,李處溫向那張裂了的紙慢慢伸出手去,見蕭奉先沒有阻止的意思,便拿起來一看,卻是一首詩:“丞相來朝劍佩鳴,千官側目寂無聲。養成外患嗟何及!禍盡忠臣罰不明。親戚並居藩屏位,私門潛蓄爪牙兵。可憐往代秦天子,猶向宮中望太平。”

李處溫大驚道:“這……誰這麽大膽!這分明是諷刺……不!侮蔑蕭相啊!”

蕭奉先怒道:“除了那個賤人,還能有誰?”

李處溫更是驚訝:“文妃娘娘?”

李處溫所說的“文妃娘娘”,正是耶律余睹的妻姨,和蕭奉先的妹妹元妃在後宮素來誓不兩立。而文妃所生的晉王耶律敖魯斡更是蕭奉先的心頭大患!這個國舅可是天天盼著他那兩個外甥秦王或許王能登基的,但大遼上下卻個個看好晉王,如何叫他不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