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相國寺一日遊(下)

楊應麒見被道士圍住,心中暗暗叫苦,林翼還在道:“怕什麽!最多上開封府理論去!”

楊應麒橫了他一眼,心道:“你以為這裏是津門麽!”

那幾個道士趕過來後,對著人群吼道:“看什麽看!也要跟道爺上開封府麽?”市井小民害怕,紛紛散去。幾個道士就要來扯楊應麒,林翼掙紮著來護,大叫道:“別碰我哥哥!又不是不跟你們上開封府!”

道士們見他們言談舉止不像尋常百姓,也不敢過份逼迫。這汴京畢竟是天子腳下,這兩個人就算是什麽達官貴人的子弟也不奇怪。

正不可開交時,卻聽一人冷笑道:“張虛白好大的威風!”

為頭那道士一聽怒道:“誰敢直呼我師名諱!”

楊應麒和林翼循聲望去,只見周圍寥落的人影中並立著兩個飄逸不群的青年,都是二十來歲年紀,書生打扮,對著這批道士全沒半點懼意,其中一人冷笑著對另外一人道:“胡兄,這幾年道門權貴一個比一個厲害!比如前幾年出來的那個道士王仔昔,蒙聖上寵幸,風頭之盛一時無二,幾乎就要稱宗道門。大宋開國一百五十年,說到蒙恩受寵的,只怕非這個王道士莫屬。”

那個姓胡的書生奇道:“王道士?他去年不是下獄死掉了嗎?鄧兄你是不是弄錯了?”

之前這個姓鄧的書生道:“沒錯沒錯!說的就是他!”

那胡書生道:“若是這王道士如此得寵,怎麽還會下獄見殺?”

鄧書生嘆道:“帝心不可測,朝政難以言。他們道門裏頭的瓜葛復雜得很,到底是因為什麽,咱們也不敢去猜。不過當初王道士倨傲跋扈,那倒是有目共睹之事。他之所以為眾人所忌,身死獄中,只怕和這一點也不無關系!”

胡書生也嘆道:“所以說,風頭盛時當知自斂啊!”

那道士頭子聽到這裏,知道這兩個人來歷不尋常,否則說不出這等話來,連聲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那兩個書生卻不回答,鄧書生道:“說起來,如今這位通元沖妙先生就甚好,聽說今上對他也十分寵幸,乃至呼其號不呼其名。可他出入宮府,終日論道,卻無一言涉及時事。這份沖斂韜晦的功夫,真是令人佩服啊。”

胡書生奇道:“這麽說來,這位沖妙先生倒是知道收斂的人了。卻不知他的門徒又如何?”

鄧書生道:“他的門徒,自然也都是奉公守法之人。要是強橫無禮,當街施暴,那不是給他師父抹黑麽?”

胡書生點頭道:“不錯不錯!王仔昔的下場大家又不是沒看到,殷鑒不遠,張虛白的收斂不管真假,至少總得做做樣子。不過胡兄啊,萬一他的門徒背著師父幹壞事可怎麽辦?”

鄧書生道:“要是小事也就算了,張虛白想點辦法壓下來就是了。可萬一是鬧得天下皆知的醜事,那張道士為自己打算,怕就只能棄卒保車了。”

楊應麒聽他兩人一唱一和,就像說相聲一般,心中好笑。那邊幾個道士本來態度強橫,聽到後來卻冷汗涔涔,聚在一起商議。林翼見他們退縮,得理不饒人,指著道士就要說狠話。楊應麒見好就收,把林翼扯住,對幾個道士施禮道:“今日不過一場誤會,道門儒門都是朝廷所重,你我兩家原不必大生幹戈,不如就此揭過如何?”

幾個道士見他自稱儒生,也怕對方是有勢力的,隨口罵了兩句,趁機下台走了。

楊應麒過來謝這那兩個書生。那胡書生笑道:“謝字不敢。兩位也是替人出頭,我們比兩位先到,當時卻因諸多顧忌而沒敢及時出面,委實慚愧。”指著那鄧書生道:“這位鄧兄名肅,字志宏。小可姓胡名寅,字明仲。我二人都見在太學,埋頭苦讀聖人之言,對坐空憂國家之事!不知兩位又如何稱呼?可也是入京讀書來著?”

楊應麒道:“小弟姓楊名廷,字應麒,行七。這個是與我同山讀書的異姓弟弟,姓林名翼。這次入京卻是來長長見聞,要說常住京城,不知有沒有這個緣分。”說著邀兩人尋一家酒樓飲酒敘話。

鄧肅胡寅都是有志向、有學識的宋朝憤青,喜歡楊應麒和林翼仗義,也願與他結交。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彼此都是讀書人,兩句話說下來,鄧胡二人便知楊應麒也是個大有見識的人,於是更為投機!

走出一段路程,鄧肅聽楊應麒才從畿外來,說道:“原來楊兄弟才來汴京三日,想來對京城卻不熟悉,便由我二人領路如何?”楊應麒說甚好,便隨他們來到一處腳店。

汴京酒店冠絕天下,大型的酒店稱正店,既賣酒又兼造酒,規模之雄、生意之隆、資本之厚,均非京外一般店鋪所敢望。小酒店又稱腳店,一般不自己造酒,只是從正店買酒來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