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維吾爾族來客(上)

去年是大宋政和七年、金天輔元年,天下的莊稼收成普遍不好,在大宋是因為旱災,在大遼則因為兵禍。不過遼南地方政局較為穩定,特別是復、辰、開三州由於投入了大量的牛馬鐵具,當政者又注意農田水利,因此有了一個不錯的年景。今年開春以來,各地逃荒者不斷地往這個地區湧來。幸好遼南三州無論是上層的行政秩序還是下層的民間秩序都已建立起來,不但農村有大量的荒地可以收容流入境內的農民牧民,就是津門、遼口和鞍坡也需要大量的手工勞動力。

楊應麒在春節過後的幾個月裏一直躲在管寧學舍讀書教書,凡因軍務政務來求見的人一概不理,甚至連盧克忠也被婉拒門外。這幾個月裏除了管寧學舍的師生,只有三個人見到了他。

第一個是楊樸,在宋使船只入港後連夜上朱虛。

第二個是孤山寺的證因和尚,他在見過楊應麒後便從遼東半島消失。一個月後,山東半島清陽港附近便新建了一座棲霞寺,主持正是證因和尚。這些年道君皇帝不斷逼迫佛門子弟改從道門,大宋境內的佛寺有減無增。在這種背景下忽然有一座新佛寺出現,便引得天下僧人無不矚目。

第三個則是一個叫阿依木思的維吾爾商人。這幾個月裏就連趙履民、劉介、李相隆、林翎這些“老客戶”都只能通過書信和楊應麒聯系,而這個萬裏而來、只帶著兩車貨物的胡商居然得到楊應麒的垂青,知情者聽說後無不訝異。

這個胡商見楊應麒的場景後來被管寧學舍一個多嘴的學生泄漏出來。

這個學生是林翎的堂弟林翼,去年林翎離開津門前特地留下這個十五六歲的堂弟在管寧學舍求學,林翼聰明機智,很得楊應麒的喜愛。這天林翎乘季風再次來到津門,林翼便請了假,進城來見林翎。

晚上黃旌大擺宴席,給林翎洗塵,林翼也陪同前來。列席的人除了燕雲籍的劉從、趙觀,高麗籍的李相隆,還有先來一步的泉州陳家二當家陳廣湖。

這些大商人坐在一起不談生意,卻談風月逸事,慢慢地就說到了楊應麒。這群人裏面陳廣湖在津門的資歷最淺,至今沒能見到這位掌控遼南命脈的七將軍,因此他一聽到這個話題趕緊豎起耳朵怕漏掉一句,希望對以後求見七將軍的時候有幫助。

黃旌放聲高論,由楊應麒的學識說到他的愛好,說他不愛別的,就愛書籍:“如今連泉州的良版書籍都漲價了,為什麽?就是因為人人知道七將軍喜歡好書!個個都盼著能獻上一本,討他歡喜。要是能像劉當家一樣得到偌大一片好牧場,那就十輩子也吃穿不盡了!”

眾人聞言同時一笑。林翼道:“其實啊,七將軍除了書,還有另外一項最愛。”

陳廣湖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哦了一聲,黃旌道:“林少爺年紀雖小,但這半年來追隨七將軍前後,學問見識一日千裏。說到對七將軍喜好的把握,在座各位只怕沒人及得上了。”

林翼畢竟還是個孩子,被他這一拍全身輕了三十斤,連林翎眼色也未看見,得意洋洋地說道:“若說這幾個月,津門的商家是一個也沒能見到七將軍,唯獨一個人例外……”

趙觀哼了一聲說:“這個林公子不說我們也知道,就是那個胡商阿依木思!”

林翼心想若不拋出些外人不知道的消息,如何壓服這些大人,便說道:“那麽這個阿依木思又是靠什麽來打動七將軍的呢?”

此言一出,人人關注之情溢於眉目,林翼心頭更是得意,連林翎在桌底踢了他一腳也不理會,繼續說道:“那天七將軍正帶著我們幾個人讀《禹貢》,讀到中午一位同學來報說有個胡商求見,話沒說完就被七將軍給罵了出去。我們本以為七將軍不樂意見胡商,誰知午休時分七將軍又把那個同學喚來,問是什麽樣的胡商,那同學說是個維吾爾人,七將軍想了一下,就讓我去把那胡商接進山門。”

朱虛山本來並不禁人出入,只是津門的商人都知道楊應麒不願喧雜的事情擾亂管寧學舍的平靜,所以各方豪強除非是應邀入山講學,否則等閑不願去招楊應麒的忌。

趙觀和楊應麒相交年深,知道這個七將軍智謀深遠,他既然接見那個胡商,只怕所謀不淺,這些事情多知未必有益,便插口說:“七將軍說的若是軍政要務,林公子最好還是別說了。有些事情不是我們這些商人應當知道的。”

林翼笑道:“哪裏是什麽軍政要務,其實就是那阿依木思給七將軍送禮來了。”

眾人聽得面面相覷,林翎道:“這胡人這樣唐突,想來一定又被七將軍罵出去了。”

“沒有!”林翼的回答出人意料:“七將軍居然耐著心聽那阿依木思把話說完,最後不但收了他兩件禮物,還向他多索要了兩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