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宋通問密使(下)

這位“湊巧”住在大宋密使隔壁的儒生,將津門、遼南地方的律令政制一一和馬政說知,又大肆渲染了折彥沖在金國的權勢。

馬政聽了心道:“這位折大將軍既管政務,又掌軍務,而且還裂土封侯,想來是金國的權臣了。若能見到他,多半便能傳達我主的旨意!”當下又請教這儒生如何才能見到大將軍。

此時馬政還沒露出自己密使的身份,只說自己是來津門買馬,因此那儒生一聽“吃驚”道:“馬先生你一介商人想求見都統大人,哪有那麽容易!”

馬政猶豫良久,才道:“實不相瞞,我不是普通商人,實乃大宋密使。”

那儒生“驚駭”更甚,張大了嘴巴合不攏,過了好久才道:“原來是大宋的使者,失敬失敬。不過馬大人既然是上國使者,為何不往官衙驛舍,卻住在客棧?”

馬政嘆道:“我從大宋來,並不知道大金國事,怕大金是不通禮儀的蠻野之邦,又不知道貴國有哪些衙門,因此不敢造次。”

那儒生點頭道:“原來如此。馬大人是上國使者,大宋使者初次來訪,想來得由地方官吏逐層上報。如今津門由復州刺史盧大人主管庶政,若馬大人信得過我,明天便由我代為投書接引如何?”

馬政大喜道:“甚好!甚好!”又問復州刺史盧大人的官階以及金國官員相見的禮儀。

那儒生道:“我們大金職官用的是古稱,刺史等若唐代縣令,也就是你們大宋國的知縣、知州。我們大金禮儀與大宋也沒太大區別,只是更為簡略罷了。”

第二日馬政穿上官服,由那儒生替他投書,盧克忠當即接見。問了馬政在大宋的品階,兩人以官禮相見。

盧克忠道:“大宋與大金向無來往,馬大人忽然來使,事出突然,為謹慎起見,請出示國書以釋本官之疑。”

馬政出示市馬詔,盧克忠看了道:“印璽不像假冒,只是兩國通問,為何卻用詔書!”

馬政道:“大宋乃萬國宗主,下詔書有何不妥?”

盧克忠冷笑道:“萬國宗主,卻不知比遼如何?”

馬政道:“依照澶淵之盟,乃是宋兄遼弟!”

盧克忠哼了一聲道:“那請問大宋對大遼用的是詔書還是國書?”

馬政道:“國書。”

盧克忠怒道:“大遼不敵我大金,乃是舉世皆知之事!如今貴國對大遼用國書,對我大金卻用詔書,卻置我國於何地?”

馬政一時語塞,接應他來的儒生幫著道:“父母大人,大宋與大金隔著遼國,互不通問,不知我大金也是大國,方有此失。此事關涉兩國交涉,還請父母大人代為婉轉才好。”

聽了這話盧克忠神色稍霽,對馬政道:“貴官無禮,有辱我國,本當驅逐出境。念是彼此音訊不通,不能深責。本官只是一州刺史,不敢妄自處斷這等大事,待我稟告上官,別日再行接見。”

便命人帶馬政先到驛館休息,馬政身在客地不敢違抗,隨衙吏出來。出了衙門後那儒生向馬政告別,馬政甚是感激,要贈他綢緞若幹,他卻不受而去。

本來復州州衙十分樸素,幾個月前楊應麒忽然想起這是津門的門面,趕緊派人修葺。這驛館也是因為要接待宋國來使才加緊建成的。比起這兩處地方,楊應麒自己辦公的地方反而簡陋得多。

馬政住進驛館後和外界難通音訊,比起之前更無自由。津門人生地不熟,他也不敢擅自出門。好在看門、侍奉的人都十分禮貌,一切生活必須品也應有盡有。眼見春節越來越近,自己若不是接了這差事,此刻多半已經在家裏樂享天倫了。

如此熬了整整半個月,才有人來相請,見面的地點仍是州衙,但這次盧克忠卻坐在偏位,上位坐著一人,看官服比盧克忠要大得多。漢部自楊應麒以下本都沒有穿官服的習慣,這次是為了接見馬政,才將大遼漢系官服給搬了過來。

盧克忠和馬政見禮罷,介紹那位官員道:“這位是遼南副轉運使楊諱樸楊大人。”

遼南的行政系統職責分明,官名一時間卻頗為混亂。楊樸是楊應麒的臂膀,折彥沖便表了他一個轉運副使的銜頭,阿骨打和吳乞買等都不懂得這些虛文,想也不想就準了。

這轉運副使卻是個大官,之前楊樸便是以此督制辰、開兩州政務。這個官銜遼、宋兩國都有,因此馬政一聽就知道楊樸這個官有多大。只不過他以上國使者自居,對楊樸只行平禮,楊樸也不見怪,開口先問了大宋最近的政事。馬政隱惡揚善,將大宋天子大大誇獎了一番。楊樸頗知大宋之事,心中冷笑,口中卻不道破。

寒暄畢,馬政取出詔書,楊樸卻不接,說道:“此書不合禮節,本官不能接,也不敢接。若真要與我大金通好,請換國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