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報怨軍的去向(下)

曹廣弼偵騎所至,每每望遼軍軍營駐地方回。而楊應麒和歐陽適相繼打造起來的諜報系統更是深入遼國內部,漢部的將領對進軍的道路心中有底,金軍的進兵速度便極快。

當初耶律淳掛號都元帥之後,果如折彥沖所料,打的是能和便和、不能和便防的主意。會寧方面與耶律淳虛以委蛇,一等東京道馬肥糧足,馬上撕破臉皮發動大攻擊。這次大軍壓境對遼人來說是如此的突然,以至於耶律淳手忙腳亂。

當晚曹廣弼紮營後,蕭鐵奴帥眾來附,兄弟兩人見面,曹廣弼冷笑道:“你不是常說你的人住慣了自家的帳篷麽?來我這破營房幹什麽?”

蕭鐵奴半點也不臉紅,說道:“老二你這裏的守備天下第一,和你在一起我們連馬都可以躺下睡覺。”

曹廣弼布營謹嚴,臨敵之際,每個軍士都要和甲而臥,執兵而眠。又有各種防襲營的工具措施,僅以哨崗論,每次紮營都會選擇一個高地支起一個哨塔,塔上設有漢部巧匠做成的“貓眼琉璃燈”,乃是將燈放進一個不透光的燈籠中,開一處小孔透光,內部各個方向貼有反光玻璃,按照調整好的角度將光聚焦到小孔對面那塊玻璃上,反射出來的光束又圓又直,可以照到數裏之外。此外種種設備極為齊全,一時也難盡言。

當晚兄弟兩人同臥一帳,曹廣弼講些古時名將故事,蕭鐵奴聽一個罵一個,直到四更,曹廣弼道:“睡吧,明天還要打仗呢。”

蕭鐵奴忽然心動,道:“你說遼軍會不會來夜襲?現在是四更天,是夜襲最好的時刻。”

他話音才落,便聽篤篤篤一聲接一聲地傳來,這是有人來犯的信號,敵人尚遠,所以未曾大舉擂鼓警營,只是以接力竹筒連響向主帥報告。

蕭鐵奴知道這制度,所以一聽就跳了起來道:“我帶人先去,你隨後來!”話沒說完人已出帳。

曹廣弼傳哨兵來問,原來有一批來歷不明的人借夜色向這邊挪動,在三四裏外被“貓眼琉璃燈”窺破了端倪。那批人多半是來襲營,而且還在繼續前進,似乎沒發現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

曹廣弼趕緊傳命備戰,副將與各部部將齊聚時蕭鐵奴已經領人沖了過去,待曹部軍馬整備齊當,前面已經殺聲震天,曹廣弼下令出營接應,心中嘆道:“老六的人馬終究快我一步!”

這一次來的是郭藥師部怨軍,他們沒想到夜襲不成,反而被蕭鐵奴打了個措手不及。郭藥師向怨軍大本營蒺藜山潰退,蕭鐵奴在前橫沖直撞,曹廣弼在後步步緊跟,郭藥師退到蒺藜山附近,蒺藜山本部怨軍出來接應,而曹廣弼也從後掩殺而至,雙方竟然就在這彼此都未曾預料到的時間地點下會戰。怨軍人數較多,但不及漢部精銳,會戰時候又已經處於敗勢,因此攻不足以破曹廣弼之嚴陣,守又不能當蕭鐵奴之鋒芒。

遼軍其它部伍聞風來援,這些兵馬才進入戰場,忽然漢部背後殺聲震天,卻是斡魯古、迪古乃等引兵到了。這一支生力軍一加入,遼軍軍心登時崩潰,郭藥師眼見不敵率領本部匆匆遁走,他這一走其他各部更是大亂。

郭藥師直逃到中京道南部這才駐馬,一面收束敗兵,一面就地征糧征兵。幾日間又拉起一支像樣的隊伍來。他的副將問他將來何去何從,郭藥師考慮了好久,終於決定去和其它遼師匯合聽耶律淳帥命。

那副將道:“咱們這次大敗,只怕回去要受重罰。”

郭藥師道:“重罰?殺了我們,大遼還有多少能依賴的人馬?南路的耶律大石?還是東路那個常敗將軍耶律余睹?你以為現在還是天顯、會同年間嗎?還是契丹人可以對我們這些異族人馬想殺就殺的時候嗎?”說到這裏向東北望了望,又向西南望了望,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這兩眼所包含的真正意義:大遼眼見是不行了,自己和怨軍的未來,究竟應該是叛歸大金,還是依附大宋?

大遼境內的非契丹族群,此刻在想著同樣問題的決不止郭藥師一人。而一早就和漢部扯上關系的趙履民、劉介等人則沒有這方面的猶豫。當初遼廷征富民進獻武勇兵馬時,他們幾家連一個家丁也沒讓出來,只交出了幾十匹羸馬作為搪塞。他們這樣做以後也曾擔心過,怕契丹人會嚴厲處罰他們,趙履民甚至連家人也悄悄轉移到津門去以防萬一了,但他們等待到的結果卻是:由於各級官員或互相推諉或自顧不暇,事情竟然不了了之。

經過這件事情以後這批人更看穿了遼廷的無能,劉介終於下定決心把大本營遷到遼口,多年囤積的貨物馬匹也悄悄在渤海沿岸上船分批運往遼南。

劉介第一次面見楊應麒時除了帶來燕雲、中京一帶的各種消息外,更獻上戰馬三百匹和書籍兩千四百卷。楊應麒毫不客氣地收了書籍戰馬,在開州地面上劃了一大片地方給劉介作牧場,這個牧場除了要接受漢部馬匹出境的節制外,許他自主經營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