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母豹

任卿書的轉運使府臨時做了帥堂,折子渝靜靜地坐在主位上,看著魚貫而入的文武官員。她仍是一身玄衣,膚白如雪,蒼白而肅穆的臉頰上有種說不出的憔悴,可是一雙眸子卻熠熠放光,就像一頭受傷的黑豹,隨時會躍起傷人。

堂上一片寂靜,只有悉索的腳步聲,很快,連腳步聲也消失了,府州的重要文武官員已全部趕到,分坐兩側,一個個神情肅然,折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們的身家性命,官運前程也已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都心中忐忑,而折子渝的出現,給他們帶來了一線曙光。

不管是地位崇高的實權人物進來,還是只掛了個官銜虛名的府州士紳名流步入大堂,折子渝只是據案而坐,巋然不動,似乎架子比她兄長還大,這些官員都知道五公子腿上受了傷,是以也無人露出不愉之色,何況這種時候,他們的心裏都已放在了府州何去何從的這件大事上。

竹韻當日引開吐蕃人馬以後,把守蕭關的人數果然大為減少,但是折子渝並沒有立即闖關,她忽然想到,敵人也不是傻瓜,如果竹韻剛剛現身引開大隊人馬,自己立即闖關而出,吐蕃人未必就不會意識到這是調虎離山之計,畢竟這傳國玉璽,在有實力的野心家眼中是一件無法抗拒的瑰寶,如果倉促突圍的話,恐怕竹韻的一番冒險就全然白費了。

折子渝耐心地潛伏起來,靠著一囊飲水和儲備的肉幹,一直堅持到第二天淩晨,選擇了另一處關隘,這才趁著清晨林中霧氣彌漫的當口兒悄然闖關,饒是如此,她仍然驚動了守軍,守軍派出一個弓手隊追殺不舍,在密林中與弓手對峙,個人武藝實不足恃,折子渝使盡渾身解數,斬殺了幾名追近的吐蕃兵,在山林中穿越疾行半日,擺脫了大部分的追兵,最後為了避讓一箭,失足滾落山懸,雖然因此逃過了追兵的搜捕,但是一條腿卻也摔斷了。

折子渝候得追兵尋向他處,忍痛校正了腿骨,確了樹枝綁在斷腿上以防止腿骨再次錯位,又做了一對拐杖,花了幾天的時間才走出密林,碰到一家山間獵戶。折子渝向那獵戶人家一打聽,才知道山前不遠處竟是蝦蟆寨,蝦蟆寨在隴右,並不在河西。也就是說,她擺脫追兵時,在那原始森林中迷失了方向,她並沒有翻過兜嶺,結果又繞回了隴右地境。

幸運的是,此時竹韻已成功地吸引住了尚波千的全部注意力,追兵前堵後截,被竹韻一路引著向西去了,蕭關往東方向的道路上設卡布伏的人馬已盡數撤去,盡管如此,子渝還是十分謹慎,她在那獵戶家避了幾日風頭,打聽到進城的道路已十分安全,這才花了銀錢請那獵戶雇輛車子送她進城。

那獵戶按竹韻囑咐,繞過蝦蟆寨把她直接送到了通遠城,因為這獵戶從未離開過家門百裏之外的地方,到了這裏的時候不管折子渝出多少錢都不肯繼續往前走了,折子渝無奈,只好打發他回去,自己先在通遠城匿居下來。腿骨折斷是沒有那麽快養好的,但折子渝歸心似箭,不肯在此久耽,便想方設法和那客棧老板攀上了交情,讓他幫著想想辦法。

又過了幾日,那客棧老板打聽到有一戶商賈要運送一批皮貨去中原,那商人是通遠本地人,家境殷實,為人仗義,是個有家有業的正經商人,便趕緊告訴了折子渝,折子渝通過客棧老板與那商人取得了聯系,假稱自己是客棧老板的甥女兒,使了一筆錢,請那商人照料,隨他商隊一起東去。

就這樣,折子渝隨著那商賈一行人一路東行,趕到定胡城時,這裏有一家折家的消息站,公開身份是一家雜貨鋪子,折子渝這才離開那商賈隊伍,在自家人的護送下再輾轉向北,趕往最近的府州。

她還沒有到達府州地境,就聽到了赤忠叛亂,占據百花塢的傳聞,種種相關的傳說充斥於坊間,眾說紛紜之中難辨真假。折子渝又驚又怒,此時謠言滿天飛,折子渝也不知道府州治下的各路兵馬中是不是還有被朝廷收買的,因此一路上不敢亮出身份,只是加緊趕路,直奔府谷。

今天,她終於在折家何去何從的關鍵時刻趕回來了。

正式召集所有重要文武之前,任卿書已將他所掌握的情報毫無保留地告訴了折子渝,其中自然也包括折禦勛已神志瘋癲,曾經叫嚷出要向朝廷獻出府州,向朝廷請封折蘭王的傳聞。蜀、唐、漢、荊、湖等國被朝廷平定,其國君也不過是封一個上將軍,加一個侯爵。

大宋如今得封異姓王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吳越王錢俶,錢俶對宋國一直恭馴有加,又是以一國國君身份主動獻土稱降,這才被趙光義封為淮海國王。折禦勛封疆領土不及吳越,國勢實力不及吳越,而且他根本就不是一國國君,只是早已在名義上歸順了大宋,依照趙匡胤對他父親的承喏,一直享有較大自主權的一位節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