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兄弟(第6/6頁)

李繼筠剛剛伏下,前方林中便箭驟如雨,只聽箭矢破空聲不絕,一枝枝羽箭嗖嗖不斷,不斷有人驚呼著中箭倒地。

花小流驚慌失措,轉身便跑,剛剛跑出兩步,箭雨便躡足而至,將他射得刺猬一般。

楚雲天大腿中箭,慌慌張張地伏在地上,向一塊大石後爬去,一邊爬一邊憤怒地叫道:“林中怎會伏了這麽多的刺客?我們的探馬都是瞎子不成?”

再往前去,是一道凹型的山嶺,嶺上山林茂密。不過綏州軍政要員遠送李繼筠赴京,漫說前方,四面八方方圓數十裏的地域內,都要派人仔細布哨防禦的。而且此處距那山嶺密林還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就算林中有人,也不可能把箭射的這麽遠,所以李繼筠在此止步,準備與李丕祿告別登馬的時候,諸位官員都紛紛圍攏過來,侍衛們卻留在外圍,根本未曾對前方生起戒心。

那林中刺客仿佛攜帶了無數的箭矢似的,利箭穿空,連綿不斷,侍衛們一搶上來便被射倒了一片,侍衛中雖有持盾的武士,可是那種隨身的小圓盾哪能護得自己周全,林中刺客的箭不但能拋射,還能直射,他們只能伏在地上,使小圓盾護住頭背要害,冒著箭雨一點點向前潛進。

“堂兄!堂兄!”

李繼筠一把抓住李丕祿,把他拖向身邊,飛快地挪到路邊一塊大石後面。

“毒,箭上有毒。”

李丕祿只覺胸中麻脹不已,卻無半點痛楚的感覺,心知不妙,急急想去拔掉利箭,可是他現在全身已沒有半點力氣,甚至嘴唇都有了麻木的感覺,他趕緊指著胸口向李繼筠示意。

李繼筠大叫道:“箭上有毒?”

他一把抓住箭杆兒,作勢欲拔,可是他的手一攥緊箭杆,那箭卻“噗”地又深陷了幾分,李丕祿“呃”地一聲,兩眼放出栗人的光芒,死死地瞪向李繼筠,奄奄一息地道:“你……你……”

李繼筠回首看了眼亂箭之下人慌馬亂的場面,由於箭雨密集,一時無人能冒著箭雨爬到身邊,但是後邊的侍衛們已迅速分向兩翼,借著山坳邊上的矮樹叢林向前摸去,便扭過頭來,一手放在李丕祿的嘴角,隨時準備掩住他的嘴,臉上露出一絲獰笑道:“堂兄,兵馬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心裏那才踏實。我若一到綏州,你便交出兵權的話,兄弟我是決不會出此下策的。”

李丕祿又驚又怒,顫聲道:“你……你殺我,就是為了奪我的兵權?就算你得了綏州,那又如何?你……你如何抵擋得住楊浩的進攻?”

李繼筠道:“所以,兄弟一直想奪堂兄的兵權,卻始終沒有下手,幸好堂兄的人給我想了一個好辦法,不過我可沒什麽耐性去汴梁臥薪嘗膽,今日遇刺,你死了,我也‘死’了,你的兒子會繼任為綏州刺史,由他執掌綏州,向朝廷輸誠,我這個‘死人’則在幕後控制,不是一樣可以達到目的嗎?”

“你……刺客是你安排的人,楊浩……會相信你已死去麽?”

“他信不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會相信,而且就算朝廷明知我活著,明知綏州在我的掌握之中,它也一定會相信。”

李丕祿的心跳越來越快,眼前出始出現一片片七彩的雲團,但是他的意識仍然清醒,他喃喃地道:“如果楊浩抗拒朝廷令諭,執意來攻……”

李繼筠滿不在乎地道:“楊浩若有那個膽量,我在不在綏州,他都會來。如果他沒有那個膽量,我在不在,他都不會明著來,我又何必想那麽多呢?”

李丕祿慘然而笑,聰明人費盡多少心機,瞻前顧後,精心策劃,步步推敲,思慮長遠,原來都不值這莽人一箭,世事如此,真是荒謬無比。

楚雲天慘叫道:“這是蛇毒,箭上淬了蛇毒,我的腿……,快救人呐。”

吳有道則嚷道:“刺史大人,刺史大人怎樣了?”

李繼筠回頭叫道:“快快救我堂兄,他快要不成了。”

李丕祿真的快要不成了,他的眼睛已漸漸看不清東西,四肢酥軟無力,心跳卻如擂鼓,四周的喊殺慘叫聲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感覺到李繼筠俯下了身子,貼著他的耳朵,輕輕地說:“我李繼筠不管如何行事,從不覺得有愧於人,唯有堂兄你,這是頭一次。你對我如此忠心,小弟卻這般待你,心中有愧啊。可是……我真的不想做勾踐……”

李丕祿身子一抖,緩緩吐出最後一口氣……

“其實,我也不想做文種……”

他的嘴唇又黑又紫,已麻木的失去了知覺,這句話在舌尖上打著轉,終究沒有氣力再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