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解腕

李光睿的中軍大帳一片死寂,本以為勝券在握的李光睿突然驚聞夏州失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一路逃來的手下不可能說謊,一個人說話,也不會一隊人說謊,他們幾乎虛脫的身體,絕望張皇的表情,都透露著一個不容置疑的消息:夏州,真的落入楊浩的手中了。

李光睿麾下大將李華庭承受不了帳中壓抑的氣氛,突然開口說話了:“大人,我們在夏州的家,我們的家人、族人,都……都……”

李光睿目光橫視,睨了他一眼,李華庭心頭一寒,沒敢再說下去。

何必寧深深地吸了口氣,開口說道:“大人,咱們從楊浩應詔出兵就落入人家的圈套了。楊浩奉詔出兵,把李光岑接到銀州,這都是為了吸引咱們上鉤下的餌,銀州守軍恐怕也是故意示弱,有意牽制住咱們,楊浩不是揮師回援,他真正的目的……恐怕就是等著夏州失陷的消息傳來,令我軍心大亂,從而……”

李光睿的謀士樂飛雨倒抽一口冷氣,撚緊了胡須道:“好深沉的心機,好大的胃口,難道……難道得了夏州他還不滿足,還要趁我軍心大亂的機會擊潰我軍?”

指揮使張崇巍咧了咧嘴,露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大人,恐怕……恐怕就是如此了,咱們……”

自從聽說夏州失陷,李光睿本已因病魔纏身顯得蒼白的臉頰就更無半分血色了,他癡癡地坐在那兒,好象一具泥雕木胎,久久不作一聲,張崇巍這句話一說,李光睿矍然一驚,突地回過神兒來,他慢慢擡起頭來,這片刻功夫,他好象變得更加衰老了,頰肉松弛,臉色蒼白,突然從威風八面的西北王,變成了一個衰弱無力的遲暮老人。

他眼神帶著幾許茫然,慢吞吞地問道:“咱們……咱們怎麽樣?”

何必寧迫不及待地道:“大人,待得三軍聽聞消息,軍心就不可用了,那時楊浩揮師猛攻,一旦落了下風,恐怕三軍立時就要潰糜不可收拾。大人,趁現在還來得及,咱們立刻退兵吧。”

李光睿慘笑一聲:“退兵?夏州已失,你要我退向哪裏?”

張崇巍趕緊道:“大人,咱們可以退到綏州去,綏州距此最近,綏州刺史李丕祿兵強馬壯,咱們只要撤到綏州立住了腳,論實力,咱們還在楊浩之上,還怕不能卷土重來嗎?”

李華庭拳掌一碰,附和道:“不錯,大人定難五州,失了兩州,還有三州之地,在西北四藩之中,大人的實力和領地仍然是最大的……”

說到這兒,他不禁有些心虛,說到李光睿的地盤,一向以定難五州相稱,可是李光睿的領地實際上不止五州之地,以此五州為點,輻射了整個西北大片領土。楊浩握有銀州,並得到黨項七氏的擁戴,就意味著橫山一線可似外控西域、內扼中原的戰略要地全部落入楊浩手中。

楊浩占據了夏州,並得到夏州拓跋氏貴族、頭人們的依附,就更加要命了。這就意味著仍然隸屬於李光睿轄下的宥州成了一塊孤立之地,腹心處是夏州,眼前面是麟州和府州,落入楊浩手中那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如此一來,以夏州為中心,東北到府州、麟州,西南到環州、鎮戎,西到大河兩岸、賀蘭山下,北到河套九曲。夏州輻射之下的靈州、鹽州、定州、懷州、靜州、順州、勝州、會州統統都要落入楊浩手中。州位於黃河上遊、河套以西,土地肥沃,地饒五谷,尤宜稻麥,水草肥美,農牧兩宜,且有漢延、唐徠諸渠水利之便,宜屯宜墾。又居於夏州之西,地接賀蘭,帶引黃河,地位沖要,是李光睿的糧米之倉。而鹽州供應著整個西域百分之八十的食鹽,財源滾滾,是李光睿最強大的財力後盾。這些都要成為楊浩囊中之物了。

整個西北,以綏寡為首,靈州為腰、西涼為尾。欲攻略河西,經營西北,坐大平夏,則必爭靈州。如今楊浩和他整個來了個大換防,只把最東邊的領地扔給了他,可是要命的是,楊浩在這裏時,與麟州、府州很有交情,他李光睿如果落得這步田地,成了喪家之犬,折禦勛和楊崇訓那一對狼狽,不趁他病要他命才怪。

而楊浩那時東盡黃河,西界玉門,南接蕭關,北控大漠,是實打實的西北之王,誰還敢大言不慚說他李光睿的實力和領地仍是西北第一?

李華庭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咱們暫且退去,聽到軍心穩定下來,那時再與李丕祿的人馬合兵一處卷土重來,放眼西北,照樣沒有人敢輕掠大人之兵鋒。”

李光睿聽了只是沉默不語,眾將領見狀,都將目光投向他的軍師樂飛雨,樂飛雨思忖片刻,沉聲道:“大人,從眼下的情形來看,自始至終,這就是楊浩一個十分縝密狠毒的計策。奉宋帝之詔出兵,接李光岑到銀州,是為了把咱們誘出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