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北上南征

丁玉落呆呆地站在那條滿是穢物垃圾的臭水溝邊,看著那具半沉半浮於渾濁水面的屍體緩緩飄向遠方,水面上滿是穢物垃圾,帶著米黃色的腥臭泡沫,若不細看,很難叫人發現那是一具屍體。丁承業逃到溝渠旁,竭力掙紮中背心中了一劍,一跤跌入這潭肮臟不堪的臭水渠,與垃圾穢物混為了一色。

怔立良久,丁玉落才輕輕拭去眼淚,返身趕回那處小院落,一進院子,就見院中空空蕩蕩,楊浩已不知去向,丁玉落大吃一驚,裏裏外外搜索了一陣,不但楊浩不見了,那根拐根也不見了,丁玉落不由淚如雨下:“你……你要我打你一棍,原來只是為了擺脫我……”

她雙膝一轉,委頓在地,哀哀哭泣道:“二哥,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爹爹死了,大哥身殘,小弟如此喪盡天良,二哥,你就狠心一走了之,讓我和大哥一輩子負疚於心麽?二哥,玉落這兩年來輾轉於塞北江南,奔波萬裏,風餐露宿,吃再多的苦也不覺得,受再多的累也不難過,可是你一走了之,卻真是傷透了妹子的心。楊大娘的死,丁家上下的確有罪,妹妹也想為丁家贖罪,可是楊大娘已死,玉落縱有天大的本事也無可奈何,二哥,是不是要妹子死了,你才肯稍解心中的恨意?”

丁玉落哭泣著將這兩年來顛沛流離的苦楚哀哀說來,將對他的負疚和思路一一道來,真個是傷心欲碎,她正俯地痛哭,身後突然傳來幽幽一聲嘆息:“唉!這世上有一樣武器,大概永遠是我抵擋不了的,那就是女人的眼淚……”

丁玉落驚喜躍起,只見楊浩粘回了眉毛胡子,微微佝僂著身子正站在院門口,丁玉落哭叫一聲:“二哥……”便一頭撲到他的懷中,緊緊抱住他的身子,生怕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會鴻飛冥冥。

楊浩僵了一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苦笑道:“你方才那一棍子,敲得還真實惠。”

丁玉落漲紅了臉,仰起頭來吃吃地道:“二哥,你……你還痛麽?”

楊浩見她哭得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也真難為了你,從霸州追去契丹,又從契丹追到唐國。二哥俗務纏身,雖有心為母報仇,比起你來卻慚愧得很,今日那畜牲在我眼前伏誅,都是你的功勞,我又怎會還對你心生怨尤,只是……唉!如今,你有什麽打算,什麽時候回霸州去?”

丁玉落略一猶豫,說道:“那弑父的畜牲已經死了,我……我會盡快趕回去的。二哥,我聽說你被契丹人行刺,燒死在船上,怎麽……你卻……?”

楊浩苦笑道:“我出身不正,在宋國朝廷裏始終是個異類,官家既用我又防我,就算對我消了殺意,仍是羈縻監視的意味居多,如此尷尬的處境,何必戀棧不去?這一次,我只不過是將計就計,趁機假死脫身罷了,匿地隱居,逍遙世外,豈不勝過做那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麽。”

丁玉落倏地離開他的懷抱,擦擦眼淚,興奮地道:“那……二哥要去何處隱居,何不回蘆州呢?”

“回蘆州?”楊浩一詫:“你怎麽會想起蘆州來?”

丁玉落略一遲疑,不想再對他有所隱瞞,便道:“丁家在霸州的基業,早已被那不肖子敗得糜爛不堪,大哥心灰意冷,不想再在霸州立足。當日二哥離開後,他就已攜了全部家產遷往蘆州,大哥的意思……早晚這家業還是要交給二哥打理的。”

楊浩默然片刻,搖搖頭:“走吧,先到我的住處。過兩日你便回蘆州去,他……雙腿俱斷,獨自支撐偌大的家業會有諸多不便,你雖是一個女子,才情氣魄卻不讓須眉,有你幫他,要想重振家門卻也不難。至於我……”

他長長地吸了口氣,說道:“我本自蘆州而來,那裏認識我的人太多了,我若回去那裏,行蹤難免泄露,一旦為朝廷偵知反而不美。你認我這個二哥,我也認回你這個妹子,可是卻未必要生活在一起的,你就讓二哥,走自己想走的路吧。”

丁玉落聽他說的凝重,知他忌憚重重,如今雖接受了自己,卻仍對丁家心存芥蒂,一時不便再勸,只得默默點頭,隨在他身旁行去。

楊浩的住處就在這片貧民窟中,這個地方經常有犯案的流犯逃來匿蹤潛伏,向他們出租房舍,販賣食物、庇護流犯、通風報信,正是當地這些生計無著的貧民一項重要生活來源,所以楊浩等人要在這片混亂區域藏身非常容易。

他的幾名手下分別租下了這左右的房子,將楊浩和兩位夫人的住處圍在中間,所以這烏泥巷雖是個極混亂的所在,他的住處附近卻十分清靜,潑皮無賴、閑雜人等更無法靠近他的住處。

楊浩的住處只是這些房舍中相對像點樣子的地方,同樣的院落狹小,院墻低矮,房舍破敗,只不過居處收拾的幹凈一些,卻一樣的簡陋。這樣的地方,家仆出身的楊浩可以泰然處之,而唐焰焰和吳娃兒兩個過慣了使相千金生活的美人兒也能甘之若飴,那就難能可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