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斷腸花(第5/6頁)

緊接著,一個不亞於那少女聲音的尖銳嗓音嚎叫起來:“殺人啦,殺人啦,救命啊……”

楊浩頸項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去,就見一個小黃門跌跌撞撞地向遠處逃去,鄧秀兒則直勾勾地看著鄧祖揚倒在地上的屍身,一步步向前挪來。

楊浩無奈地閉了閉眼睛:“這個剛愎自用的糊塗官,就是死,都留下了一攤子的糊塗事,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

……

消息傳開,船上的人都被驚動了,就連宗介洲也沒有再阻止魏王,堂堂一方知府,哪怕是個犯官,他的死也不是一件小事情,怎能不驚動眾人。

所有的人都趕到狹小擁擠的底艙鄧祖揚住處,看著抱著父親屍身哭得死去活來的鄧秀兒愕然不明。慕容求醉驚訝地問道:“發生了什麽事?鄧府台怎麽會……怎麽會突然自盡呢?楊大人……”

楊浩一身是血,攤攤雙手,無奈地道:“鄧知府為何自殺,本官也是摸不著頭腦。”

方正南目光一閃,突然問道:“楊院使來見鄧知府,是因為……”

“明日就要將此案移交巡案禦使,而鄧知府既是泗洲牧守,又是待罪之身,所以本官趕來會晤鄧府台,只是循例交待些事情,誰料……誰料鄧知府毫無征兆,突然就拍碎了茶盞劃破了自己的咽喉……”

“楊院使,你親眼見到我爹自盡的?”

鄧秀兒忽然擡頭問道。她滿臉是淚,哭得梨花帶雨,臉頰蒼白、雙眸卻帶著股妖異的紅色,聲音哽咽,語氣卻冷靜的可怕,楊浩看了心頭也不禁泛起一抹寒意:“不錯,你……你方才不是也親眼見到了麽,那劃破咽喉的瓷片如今還攥在他的手裏,本官實未料到令尊會突然自殺,想要救他已是來不及了。”

“楊院使,我爹臨死,可曾說過些什麽?”鄧秀兒任淚橫流,死死地盯著楊浩問道。

“令尊說……,令尊拍碎茶杯時,只說了一句‘鄧某該死’……”

慕容求醉聽到這裏,長嘆一聲道:“鄧知府察事不明,致使家人為禍鄉裏,常自心懷愧疚,老夫就聽他說過自慚自愧之言,如今看來,鄧知府是因為聽說明日就要將此案移交有司,罷官究罪,這才心生絕望,陡生自盡之念了。”

方正南也長籲短嘆地道:“可惜,可惜呀,官家仁厚,以鄧府台的罪責,原不致死,誰料他竟這麽想不開,鄧知府的性子實在是太剛烈了些,書生意氣、書生意氣啊……”

慕容求醉搖頭一嘆,俯身去扶鄧秀兒:“鄧姑娘,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吧。來人呐,把鄧府台扶起,暫且安置到榻上,稍候換去血衣,更換衣裳。”

程羽和程德玄冷眼旁觀,彼此對視一眼,一臉狐疑之色不褪……

……

給鄧祖揚斂屍的時候,有人在他袖中發現了那封遺書,一俟得知了遺書內容,鄧秀兒再也隱忍不住,聲嘶力竭地哭叫起來:“不會的,不會的,爹爹明明是冤枉的,絕不會寫下這樣的東西,那些人橫行不法,爹爹完全蒙在鼓中,他怎會自承與那些奸商貪吏沆瀣一氣、狼狽為奸,這是假的,這一定是假的,是有人意圖陷害我爹爹。”

程德玄目光一閃,一把取過那封遺書,遞到鄧秀兒面前,問道:“鄧姑娘,你看看這遺書筆跡,可是令尊親筆?”

慕容求醉也飛快地閃身過來,一見程德玄已將書信遞到鄧秀兒面前,不便出手去搶,便掩唇輕咳一聲道:“秀兒姑娘,這封遺書事關重大,你可要看好了,小心些,眾目睽睽之下,若有損壞,可就有損毀證物之嫌了。”

鄧秀兒的字是小時候爹爹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教出來的,自己父親的字她怎不認得?眼看著那紙上筆跡確是父親親筆無疑,鄧秀兒還是難以置信,只得哀哀哭泣道:“這字跡……確是家父親筆,但是這信……這信一定是有人逼迫我父親寫下的,泗洲這樁糧草案,從不曾有人攀咬我父,更無任何憑據證明是我父暗中操縱,眼看朝廷欽使將至,他怎會在這個當口兒攬下所有罪責一死了之?你們說,你們說!”

眾人都默然不語,鄧祖揚猝然自殺確實疑竇重重,但是船上這些人本就各懷機心,人人心中有鬼,背後都搞過自己的小動作,如今弄不清鄧祖揚的確實死因,誰敢胡亂主張,萬一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怎麽辦?

楊浩凈了面,更換了衣衫,剛剛趕了回來,站在一旁也是嗒然不語。鄧祖揚自盡時,唯有他一人在艙中,打開艙門的時候,鄧祖揚剛剛倒下,楊浩隔座而立,一身鮮血,如果說可疑,那他是最可疑的兇手。

可是魏王和宗介洲對他進艙與鄧祖揚敘談的真正原因一清二楚,他們是不會懷疑楊浩的。程羽和程德玄更不認為楊浩有殺鄧祖揚的動機,至於慕容求醉和方正南,雖然有心把南衙的人攀咬出來,利用鄧祖揚之死再反潑一盆汙水,可是對楊浩天馬行空無跡可尋的打法這兩位老先生著實有些打怵,如今鄧祖揚已死,而且那份遺書寫得很合他們的心意,便也不敢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