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明暗皆輔戰

沒羅埋布騎著一匹背上來不及配鞍的戰馬,一口氣兒奔出二十裏地,回頭看時,身後只剩下不到兩百人追隨,一個個甲胄不全,狼狽不堪,更遠處,如蝗蟲般撲來的是那從天而降的吐蕃大軍,塵煙滾滾,聲勢駭人。

“快些走,咱們去神馬驛,待消息傳出,銀州大軍一到,管教那些吐蕃人一個也別想活著回去!”沒羅埋布咬牙說罷,揚手就是一鞭,一鞭子抽下去,他突覺胸口一緊,呼吸驟窒,扭過頭來一看,幾枝利箭已同時射穿了他的皮甲。沒羅埋布愕然擡頭,就見前方坡上的灌木叢中緩緩站起了許多弓手,那些弓手面無表情,弓弦只一響,便是一排羽箭襲來,也不知有多少人便在這箭雨中頃刻間送命。

“啊!”沒羅埋步握住自己胸前的一枝箭,使勁向外一拔,然後便松了馬韁,兩手張開仰面跌下馬去。後面的戰馬來不及止步,一只碗口大的鐵蹄便向他臉上狠狠踏了下去,他的雙眼仍張的大大的,人跌下馬時便已氣息全無……

“這裏有埋伏!”那些以為僥幸逃出了生天的銀州兵就像一群困獸,眼中冒出了瘋狂和恐懼的光芒。

“沖過去,沖過去!”一名佐將臨時接掌了指揮權,拔出腰刀大吼道。他們逃出來的太倉促了,連衣甲兵器都不全,更不要說盾牌了,但是右面是山,左面是河,往後去……是如蟻一般輟來的吐蕃人,無處可逃,唯有上前殺開一條血路。

“殺!殺!殺!”走投無路的銀州兵在那員佐將率領下,就像一群瘋狂的狼,嗷嗷地叫著,拼命地抽著馬股向嶺上全力沖刺。這麽近的距離,那些弓手只來得及射三箭,豁出大多數人的性命去,總有一個兩個能沖過去,只要神馬驛能得個信兒,他們就沒有白死。

箭矢如雨,耳畔盡是羽箭破空的嗖嗖聲,不時有人中箭落馬,卻沒人有空去看他們一眼,也沒有人提韁繞開,幸存者眼中只有嶺上那一排弓手,那是一群死神,只有沖垮了他們才有生路,只要能沖過去,只能沖過去!

近了,更近了,還有一箭之地。已有人獰笑著握緊彎刀,雙足緊緊踏住馬鐙,屁股微微離開馬背,做發了劈殺的準備。只要讓他們靠近了,那些弓手就成了任其宰割的綿羊,憑著胯下的快馬、手中的利刃,他們就能趟開一條血路。

可是就在這時,右面山坡上的白樺林中突然湧出來一支騎兵,只是一息的功夫,剛剛自密林中鉆出來的這支騎兵就在向前的行進當中自覺地排成了鍥形並加快了速度,居於這個鍥形陣最中央的老俟拔出刀來,狠狠向前一劈,無數的戰士立即用地道的吐蕃語厲聲喝道:“殺!”

鍥形的馬陣向一只巨大的箭簇,向那支僅剩下百余人的隊伍攔腰截去,兩股洪流碰撞到一起,銀州兵的沖鋒隊形立即被截為兩段,鍥形的攻擊陣形立即一分為二,分別向兩側延伸包抄下去,片刻間就變成了兩只蝴蝶翅膀的形狀,用蝴蝶陣絞殺著被困在中間的那些撲火飛蛾。

這是一面倒的屠殺,當納木罕帶著大隊人馬裹挾著一天的灰塵撲到眼前時,這支僥幸逃出來的隊伍已被俟斤的人全部絞殺。納木罕一刻不停,縱馬馳過遍野的屍體直上高坡,勒馬駐足,眺望遠山,用馬鞭向前一指,木魁便領著十余人自隊伍中沖出來,向前飛奔而去。緊接著,是一支兩百人的隊伍徐徐跟在後面。

而俟斤則收攏所部,換馬沿一條弧形的行進路線抄向神馬驛的後面,納木罕的人卻紛紛下馬做短暫休息,失去戰鬥力的重傷士卒簡單地包紮之後,便由一些輕傷士卒保護著向來路退卻。一切井然有序……

……

木恩端起酥酒茶來,用無名指沾了少許,在空中彈灑三次,然後輕輕吹開茶上的浮油,輕輕啜飲幾口,微笑著放下了茶碗,主人紮西曲措立即殷勤地為他添滿。

木恩如今叫做次仁鄧珠,他頭纏布巾,身披氆氌,腳蹬一雙尖頭皮靴,儼然便是一個吐蕃人。他在吐蕃草原上浪跡半生,吐蕃語比羌語說的還地道,誰會相信他不是一個吐蕃人呢。

他欠了欠身,客氣地說道:“紮西曲措朋友,真是感謝你熱情的款待啊,這酥油茶喝在口裏,心都是暖的。”

“應該是我感謝你才對,遠方來的次仁鄧珠啊,眼看著冬天就要到了,需要蓄積一冬的吃用,可是家裏的茶磚和鹽巴都快用光了,頭人們召集青壯,似乎想要同銀州開仗呢,這一來遊商們都不見了蹤影,我這兒正發愁呢,你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還以這樣公道的價格把茶和鹽巴賣給我。”紮西曲措感激地說道。

木恩端起茶來,喝了幾小口,放下茶碗後,紮西曲措馬上又為他添滿,木恩捋須笑道:“是啊,是要打仗了,我這次帶著滿滿兩駝貨物回來,就覺得到處是兵,有點不對勁兒,虧我機靈,繞了很遠的路,才避開了那些兇險的地方。我聽說,有幾位頭人已經率領他們的士兵繞過李光儼重兵駐紮的地方,攻擊了他們的後方軍鎮,到處都是戰火,咱們吐蕃人現在可是占了上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