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上弦(第2/5頁)

契丹語中的那可兒與羌人所說的野可兒語意相同,都是近身侍衛的意思,李光岑這番感傷的話說的真情流露,那花白頭發的兇晴老者聽了不禁熱淚滾滾,眉頭一皺,就起了三道橫紋,像極了一頭雄壯的西北虎。

他把袍襟猛地一拉,露出長滿黑毛的胸膛,握緊雙拳“嗵嗵”地擂著自己的胸口道:“主上,納木罕還沒有老,還能騎得了快馬、射得了利箭,還能跟著主上掃蕩整個大草原,讓任何敵人聞風喪膽。只要主上一聲令下,納木罕就還是當年的納木罕,永遠沖在主上馬前的那個納木罕。”

那些四五旬的漢子紛紛離開席位,走到李光岑面前,慷慨激昂地道:“主上,我們依舊是主上麾下最兇狠的一群草原狼,令任何人都要聞風喪膽的草原狼,敵人再強大,我們也不怕。您下令吧,仇人已經磨亮了屠刀,我們不能再做溫馴的綿羊了。”

一個瘦長臉,臉上深深一道刀疤,傷愈後肌肉糾結,以致收緊了半邊臉的皮膚,顯得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的老者激憤地道:“主上,現在連李光儼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了,我們不能再忍耐了。他李光儼是個什麽東西,他老子李彝景當年對主上那是何等巴結,每逢主上的生辰,他都不遠千裏,派人趕赴吐蕃部落給你送上一份厚禮。

可是李彝殷篡奪了主上的權位之後,這李彝景就像一條沒有骨氣的狗兒,轉而又巴結上了他。這也罷了,如今李光儼甘為李光睿鷹犬,竟對少主下毒手了。主上是夏州草原之主,是所有黨項羌人的王,豈能受李光睿帳下走狗之辱,主上之唇,就是我們所有野可兒的恥辱,請主上下令,讓我們去決死一戰吧,我們要用鮮血來洗刷這恥辱,維護主上與少主的榮光!”

李光岑點點頭,欣然道:“俟斤,你們的勇武當然不減當年,你們永遠都是老夫麾下最勇猛的野可兒。可是,老夫這身子骨兒不成啦,我的族人、我的基業,已經全都托付給了我的義子楊浩。你們服從他,就是服從老夫。本來,浩兒是不想與夏州沖突的,至少現在不想。可是,現在人家先動手了,咱們還能坐以待斃不成?”

他抖抖手中的一紙信箋,沉聲說道:“現在,我的義子以飛鷹傳書,要老夫調撥族中所有勇士為之一戰,這一戰若成,至少可保我蘆嶺州三年太平無事,使我族與黨項七氏可以從容地休養生息,積聚力量。老夫思慮良久,覺得我兒這計劃雖然兇險,卻未嘗沒有成功的希望。今日我召你們來,就是要告訴你們……”

他緩緩站起,張開骨節粗大的手掌,狠狠向下一揮,大喝道:“我們戰!”

他身前眾人聽了,一個個臉上都溢出興奮的潮紅,眼中露出嗜血的殺氣,他們退後幾步,單手撫胸,齊刷刷單膝跪地,轟然喝道:“卑下願為主上一戰!願為少主一戰!”

李光岑臉上笑意漸漸消去,露出森然的殺氣,沉聲喝道:“盡起我族所有可堪一戰的男子,三百人為一隊,每一人兩匹馬,歇馬不歇人,星夜兼程,趕往炎帝谷匯合,聽候我兒調度!”

……

野離氏大頭人蘇喀族長的小帳內,隔著一張小幾,兩個年輕人正捧茶而座。坐在左首的那人,大約三十出頭,眉眼清秀,白皙面皮,頭戴一頂公子巾,頜下三縷微髯,穿一條黃色大提花的紗羅褲兒,外罩一件對領鑲黑邊的直裰長袍,腰系紫帶,紫帶上還墜著一串玉飾,儼然便是一個中原的士子打扮。

在他對面,一身左衽長袍,頭截狼毫小帽,腰間系著寬寬的牛皮帶子,一副羌人打扮的青年,比他還要小得多,只有二十出頭,眉眼說不上如何英俊,卻很是耐看,有種男子漢的陽剛之氣,但是比起普通羌族遊牧漢子來,眼中又有些聰慧睿智的意味。

這中原士子打扮的人,是橫山羌柯特部的頭人徹裏吉。而那一身羌人打扮的年輕人,卻是蘆嶺州知府楊浩。如果這時有人闖進來,得知兩人的身份,恐怕會對他們的打扮感到非常奇怪。楊浩盡管早聽蘇喀介紹過柯特部的情形,知道他們住在最靠近漢人村鎮的地方,早已放棄了遊牧改從農耕和經商,可是見到徹裏吉的打扮時還是不免大吃一驚。徹裏特除了名字,無論是打扮、樣貌、發飾、談吐,已完全看不出一點羌人的模樣,這人漢化的也太厲害了些。據說……去年他還參加鄉試考過秀才,雖說沒考上……

徹裏吉翹著二郎腿,輕輕轉動著手中的茶杯,楊浩說話他便笑,楊浩不說話他也笑,完全是一副狡黠而耐心的商人模樣。楊浩開門見山,把秘密會見他的原因說個清楚,他臉上還是一副微笑悠閑的模樣,就像帶了一副假笑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