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戰士(第2/3頁)

把他踢開的是程世雄的貼身侍衛石雙,石雙比他大不了幾歲,可是那滿臉橫肉的模樣卻像一個年近四旬的屠夫,平時也寡言少語。所以楊浩雖與他同為侍衛,對他卻一直親近不起來,沒想到關鍵時刻卻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石雙見他舉著把刀站在那兒東張西望,一副欲進還退的樣子,倒沒有心生氣憤。剛上戰場的人大多如此,但是只要從死人堆裏爬出來一次,下次再上戰場,他就會從一條看門犬變成草原狼了。

他正在與敵搏鬥,忽見一個滾鞍落馬的北漢軍士揮刀向楊浩猛劈過去,急忙搶前一步,一腳把楊浩踹開,救了這個新兵一命。但是他那一腳收勢不及,卻被北漢戰士的鋼刀狠狠劈中,疼得他慘叫一聲,身形便向前一栽。

這些北漢騎卒此番襲營,人人騎駿馬、著鎧甲、佩弓箭,肋下掛刀,手持長槍。上馬使槍、下馬用刀,遠射弓箭,身穿甲胄。為了盡量保存自己這支精銳的力量,劉繼業可算是煞費苦心,在如今北漢城內武備捉襟見肘的情況下,能夠拿得出這樣的裝備來武裝他們,已經盡了他最大的力量了。

然而,他實在估錯了程世雄可能的反應,也沒有料到程世雄這支人馬軍紀竟然這般森嚴,在襲營成功之後不能未能造成炸營,而且憑著程世雄的一己威望,僅一聲大喝便制止了亂勢,如今這六百壯士生還的可能已經微乎其微了。

但是劉繼業一手帶出來的這些虎賁之士俱都是敢死之士,雖知受困於敵營,主將又已離去,卻仍死戰不降。那武士一刀斫中石雙的大腿,趁他身形一歪向前栽倒的機會搶上一步,手中刀順勢揚起,“噗”地一聲便斬斷了他的脖子。

不曾向他道一聲謝,不曾給他一個友誼的笑臉,救了自己一命的戰友連一聲都沒吭就已屍首兩截,楊浩不由得癡了:這就是戰場的殘酷與醜陋。然而,誰說它沒有悲壯與浪漫?在血腥背後,在對敵人的殘忍之中,何嘗沒有一抹濃濃的袍澤之情、兄弟之義?

他的眼睛慢慢地紅了,就像現在那些正在用盡一切手段亡命廝殺的戰士們一樣,露出噬血的瘋狂,他大吼一聲,揮刀便向那個北漢武士劈去。暴怒狂奮之中,他渾身血液沸騰,石雙之死,似乎給了他無窮的力量、勇氣和殺氣,他血貫瞳仁,每劈一刀都大吼一聲,勢若瘋狂。

但是他的靈台中仍保持著一線清明,仍牢牢記著程世雄告訴他的那句話:“勢不可使盡,福不可享盡,便宜不可占盡,天下事都是同一個道理,使刀殺人也是如此,每一刀你都須凝神注力絕不分心,但是每一刀都須力留三分,唯此方能出刀疾收刀亦疾,刀勢連綿如狂風暴雨,叫對手連個喘息的空兒都不得。”

楊浩心中只記著程世雄的這句囑咐,他現在什麽高明的刀法都不懂,自身的氣力也不算高明,但是仗著一股激憤之中的血氣之勇,謹記著程世雄對用刀運力的指點,一刀刀劈下去,竟是殺氣騰騰,刀法犀利,有如殺神附體。

那名北漢武士被他搶了先機,又兼身披盔甲,行動遠不如匆匆奔上戰場連輕便的衣甲也沒穿的楊浩靈活,被他上一刀、下一刀、左一刀、右一刀,連綿不斷地劈下來,一個失手,楊浩已旋風般一刀斬下,在他頸上一劈一拖,“噗”地一聲人頭揚起,一腔鮮血噴出兩尺來高。

熱血濺了楊浩一臉,他伸手一抹,便大叫一聲,舉起微微有些卷刃的鋼刀沖到了正壓住一名宋軍揮拳猛擊的北漢戰士身後,猶如劈木樁似的一刀劈下,“哧啦”一聲就從那名北漢戰士兩胛之間的脊梁骨一刀劃到了尾椎骨上,刀尖深陷,自那人小腹穿出,距那名宋軍戰士的下體只有三寸距離。

那個宋軍被他這兇猛的一刀也嚇懵了,火光熊熊中只見楊浩滿臉汙血、面目猙獰,那宋兵還未及道謝,楊浩已然收刀,旋風般撲向下一個對手……

……

程世雄大營中渾戰成一團,程世雄卻緊隨著劉繼業殺出了大營,一開始還有幾名親兵想急急跟上,結果被混戰的敵我雙方一沖,便失去了主將的身影。程世雄在料定敵人不會重施故技再度偷襲之後放心高枕,結果卻等來了劉繼業的偷襲,這簡直就是在他的部下們面前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大耳光啊,程世雄又羞又惱,怒氣值已沖盈到了百分之一百二,他在劉繼業馬後窮追不舍,只想殺了這個不開眼的北漢大將出一口心頭惡氣。

劉繼業馬至半途回頭一看,竟無一兵一卒被他帶回,不禁悲從中來,偏偏那個布袍亂發、手持長戟的大漢還陰魂不散窮追不舍、口裏又嗚哇亂叫的,頓時心頭火起,他撥馬回身便與程世雄再戰,交手十余合,左肩被程世雄長戟豁開一個口子。劉繼業只得撥馬再逃,急不擇路地逃到一堵城墻下,前邊是又寬又深的拒馬戰壕,劉繼業翻身下馬,扔下馬匹跳下戰壕,程世雄竟是不依不饒,一邊“直娘賊、賊廝娘,且莫逃走,來與老程一戰!”地罵,一面也躍進了戰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