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定計

一大早,丁浩帶著臊豬兒去了趟霸州城徐大醫士的府邸,叫他認了認門兒,回府後帶著他去了丁承宗的住處,向他說明自己要帶人去服役挖渠。然後扯過特意換上一身新衣、顯得有些拘謹的臊豬兒向丁承宗引薦道:“大少爺,他是我的好兄弟,姓薛名良,大少爺常年在外奔波,想是不太熟悉的。薛良品性忠厚,辦事妥當,這段時間為大少爺取藥的事,小人不能繼續擔當,特意為大少爺引薦他,他一定會把這事辦得妥妥當當的。”

丁承宗微笑道:“你的朋友、你推薦的人,我自然是信得過的。好,薛良啊,為我取藥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臊豬兒還是頭一次見少爺對他這麽客氣,連忙應了一聲,想說句客氣話,囁嚅著了半天,最終只是憨厚地一笑。站在那兒,想起這番在後宅辦差,便有更多機會接觸蘭兒姑娘,於是突兀地又是一笑。

他怪裏怪氣的樣兒把丁承宗、陸少夫人和丁浩都逗笑了。丁承宗笑著說道:“湘舞,叫人備轎,我去送送丁浩。”

丁浩吃了一驚,忙婉拒道:“丁浩怎敢當大少爺相送,若是沒有旁的事,小人這就告辭了。”

“不妨事的,整日在這後宅,我也覺得氣悶。”丁承宗說著,看了夫人一眼。陸湘舞,忙去喚人進來,侍候大少爺出門。

丁承宗的轎子是一具簡單的步輦,有些像擡竿兒,兩個家丁擡著他,陸少夫人、丁浩、臊豬兒三人隨行左右。

出了丁府大門,轉向村口道路時,丁承宗輕輕叩著轎杆兒,忽對丁浩道:“丁浩……”

丁浩聞聲扭頭,丁承宗凝視著他道:“山有起伏,方顯其高。人有起伏,方礪其志。一時得失,你不必放在心上,無論輸贏,用心去做的人,總會比別人得到的更多。”

這句話突如其來有些突兀,丁浩怔了怔,方才醒悟過來:“大少爺這麽安慰我,看來他是明白我負責挖渠,等於是被丁老狐狸流放了?”

不管如何,除了丁玉落之外,這丁承宗是丁浩對丁家第二個有感情的人,若是拋開身份不談,丁浩已視其如知己友,因此聽了這番勉勵,丁浩微微揖手作謝,並不發一言,兩人四目相對,皆是微微一笑。

快到村口的時候,丁浩再次道謝,請丁承宗止步,前邊已是村戶壯丁們集合的地方,丁承宗微笑著望了那裏一眼,頷首道:“好,那我就送到這兒,再往前去,只要你來應酬我這廢人,也不方便你做事。呵呵,你自去吧,湘舞,難得出趟門,咱們四下裏走走去。”

丁浩連忙叉手送行,望著丁承宗的步輦輕悠悠的走去,這才折身走向村口……

丁家莊百十號勞工一大早兒的就在村口集合了,都是同村的壯年男子,在甄保正和丁管事面前,他們溫馴得像綿羊兒似的,可是私下裏打鬧起來,可是葷素不拘、生冷不忌,直到幾位大娘大嬸兒來了,這些年輕人才老實了些。

甄保正站在高處,扯著嗓子喊:“都他娘的站順溜兒些,跟一圈豬似的你讓爺們怎麽點數?噯,老陳家的來了沒有?於家那大小子呐?蹲那兒幹什麽,快點滾起來。”

甄保正五十上下的人了,天生一副公鴨嗓兒,這一扯開喉嚨叫喚,還真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老槐樹底下一群母鴨子聽了他的吆喝,便吱吱嘎嘎地抗議起來。

丁浩站在旁邊,一雙眼睛只在人群裏睃著羅冬兒的身影。昨天他連多看冬兒幾眼都不方便,只是想著董李氏經那一嚇,未必還有心思再折磨她,可是這麽久了還不見她來,丁浩這心裏就些擔憂起來。

忽然,一條巷子裏拐出個人來,還是那身月白色的陳舊衣裳,不過洗得非常幹凈,而且沒穿背子,這樣更顯得一身利落,身材窈窕。她的頭上系著塊青白色的手巾,於是那張姣好的面孔便更顯幾分清純稚美,宛如一朵含苞的白蓮剛剛破水而出。

丁浩看見了她,一顆心忽地放了下去,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他跳到大石頭上,也像甄保正一樣扯開喉嚨叫起來:“我說大家夥兒都來齊了沒有,不要說話,不要打鬧,全站定了點點人數,開河挖渠有工錢拿的,又不是白出工,誰要是調皮搗蛋不守規矩,甄保正自有法兒治你!”

丁浩說著,掃視著大家,視線最後很自然地落在羅冬兒身上,羅冬兒與那幾個廚娘站在一塊兒,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正看著他,一見他望來,嘴唇稍稍一牽,似乎想笑一個,偏又覺得很不自在,於是便低下頭去盯著自己腳尖,那種小兒女情態瞧來無比動人,卻是無法活靈活現地述之筆端的。

這些人幾乎全是丁府的佃戶,他們全知道丁浩是老太爺跟前的紅人,還跟丁大少爺打得火熱,至於最近受到丁老太爺冷落,他們這些莊戶人卻是不太清楚的。眼見丁大管事發話了,可真比甄保正的公鴨嗓兒管用,大家頓時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