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豬頭解庫

開在霸州城裏的五家解庫(當鋪,宋朝時叫解庫),是丁家一項重要財源,丁浩如今兼著五家解庫的巡察,可他每次進城,大多是為丁府采買東西,去解庫時大多只是應景兒的逛上一圈,跟大掌櫃的、二掌櫃的喝喝茶聊聊天,有時閑極無聊,他還不顧身份,跑去跟店夥計渾在一塊兒看他們關撲耍錢。

關撲是宋朝時的一種賭博方式,類似於現代的擲骰子。只不過他們用的是銅錢,擲骰子是看點數多少,擲銅錢是看字面和背面多少,如果擲下去的錢是背面,稱為“純”,如果全是背面,就叫“渾純”,相當於擲骰子裏的“豹子”,通殺。

丁浩跟他們廝混了一些日子,憑著他的腦瓜靈活,居然琢磨出了一些門道,偶爾跟那些店夥計們玩兩手,竟是輸少贏多。丁浩輸了就當請大家喝茶,贏了就把錢再散回去,是以夥計們對他很是親熱。

表面看來,丁浩這個解庫巡查只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但是丁浩是一個很認真的和尚,丁庭訓即然委了他一個解庫(當鋪)巡查的差使,他就要盡力把這件差使辦好,不管那老狐狸是什麽用心,他認為自己應該做到問心無愧。這些日子韜光養晦,他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盡快掌握一些他並不熟悉的典當業的規矩和內幕罷了。

如今,他終於準備動手了。他今天要去的是豬頭解庫。解庫就是當鋪,豬頭卻不是譏諷那些進來典當的客人,而是因為這家解庫就開在豬頭胡同。豬頭胡同的得名,據說是因為當年在這條胡同口兒有一家賣豬頭肉的,如今那賣豬頭肉的小販早已不知去向,原來那幢破茅草屋的熟食店也換成了一座亮亮堂堂的大院兒,這大院兒就是丁家解庫,但是這條胡同兒,仍然叫豬頭胡同兒。

豬頭胡同前邊那條大街,如今已是霸州城最繁華的鬧市區,是個極熱鬧的所在。然而豬頭解庫的盈利,在丁家五個解庫之中卻只比北城貧民區那一家略高一點,遠遠低於其他三家。丁浩覺得若非經營上有缺陷,那麽這家解庫就必然存在著更嚴重的問題。

豬頭解庫建的十分氣派,院子是青瓦白墻,裏邊是三進三出的大瓦房。門前有兩株迎客柳,柳條兒剛剛吐出一點嫩黃。朱紅的大門漆得能照見人,門上有兩個黃澄澄的大門環,台階都是麻石砌的,門左一根掛燈籠的杆子,門右則是一根拴馬樁,門楣上的招牌上寫著“豬頭解庫”四個大字,再上方是用青磚砌成、白灰抹平,又用彩色繪出的“蝠鼠吊金錢”的圖案。

一籮窮二籮富,三籮四籮開當鋪,當鋪自古就是相當賺錢的行業,這門面自然建的氣派非凡。丁浩和臊豬兒輕車熟路,到了地方邁步便進,跨過幾乎及膝的高門檻兒,就見一個白發老婦人正彎著腰慢騰騰地掃著院子。

丁浩見了她便笑道:“柳婆婆這麽勤快,地面已經這麽幹凈了,還要灑掃麽?”

老婦人擡頭一見是他,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原來是浩哥兒,呵呵,你可有兩天沒來了。”

這婦人約有六旬上下,下穿襦裙,上穿襦襖,精神倒還矍鑠。丁浩笑著同她打著招呼,見院子裏放著一個藤筐,裏邊盛著殘土雜物,老婦人正要把它提起來,便上前幫了把手,幫她把筐提到大門後面,這才向她客氣地點點頭,舉步向解庫走去。

丁浩這個管事沒有什麽架子,對這些灑掃雜役一樣客客氣氣,對年紀大的尤其體貼,這些年老下人們便把他當自己子侄一般,連丁管事也不叫,只叫他浩哥兒,雖少了幾分恭敬,卻非常的親切。

典當鋪裏靜悄悄的,光線黯淡,高高的櫃台,直封至房頂的柵欄,丁浩走到小窗口前,仰著頭輕輕叩了叩窗板,櫃台裏面一個人便慢慢地探出頭來。那是個夥計,一見丁浩便驚喜地叫道:“哎喲,丁管事您來了,您稍等,小的這就開門。”

那夥計急急跑到門口,打開側門笑嘻嘻地道:“丁管事、薛家哥哥,二位快快請進。”

“呵呵,丁管事來了麽?”裏邊聞聲走出一個人來,五十出頭,清瘦精明,一襲青袍,漿洗得筆挺,頭發絲兒都梳得整齊。

丁浩忙拱手笑道:“徐掌櫃的。”

宋朝官階有朝奉郎、朝奉大夫之職,民間也多以朝奉尊稱士人,是以此時的當鋪主事不叫朝奉,一般都稱做掌櫃、管事。徐掌櫃叫徐穆塵,在丁家的一個老掌櫃,一直為丁家打理這家當鋪。

丁浩施了禮,那徐掌櫃的不苟言笑的臉上微微牽動了一下,客氣地點點頭,說道:“丁管事,今兒怎麽有暇來老朽這裏?坐坐坐,來人啊,還不快些上茶。”

“呵呵,徐掌櫃的不必客氣,丁某今兒來盤盤庫底,一會兒還要去采買些東西,不能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