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壁宿使奸

丁浩做的這個管事,職能與柳十一差不多,都是負責迎來送往、一路與人打交道的,可他從一個家仆一步蹦到這個位置上,並無一個管事不服。

人的地位,本來就是靠人捧起來的,他們這些管事,見了堂堂一縣縣尉,氣都喘不勻稱,可人家丁浩呢?趙縣尉可是口口聲聲叫他丁賢弟的,縣尉的賢弟,還做不得丁家一個管事?再說這活兒是苦差事,又是丁大小姐委任的,並不一定就能得到老爺認可,誰去與他相爭?所以各位管事對丁浩都客氣的很,並無人下絆子使陰招壞他的差使。

以後幾天,行程還算順利,由於丁玉落對大家特別的客氣,一路在飲食住宿上,絕不虧待大家,哪天行程趕得快些,還能打賞些酒錢,所以得到了整支運糧隊伍的一致擁戴。長途運輸本就辛苦,像他們這樣趕路更是人人疲乏不已,大家也都沒有什麽怨言。

丁浩原本做的就是基層服務,慣能和這些人打成一片,以他耐性,連不是暴力傾向過於嚴重的智障都能應付得來,對付他們自無問題,所以很快和大家打成了一片,沒幾天的功夫,丁府中人已經完全習慣了現在的丁浩,許多人甚至有些羨慕,一場高燒這腦袋就開了竅,硬生生從一個木訥笨拙的家夥變成了一個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人物,說話辦事那個得體,比時常負責迎來送往的柳管事還妥帖。

就連丁大小姐,有事沒事的都老往他身邊湊,不但向他征求前進路線、行止安排,聊聊閑嗑也是有的,看那神情,丁家雖不承認這個兒子,她卻有些承認了這個大哥的存在。

按照丁浩的建議,糧隊改變勻速前進的速度,急趕兩天,住宿一晚,盡最大可能加快行程,又不讓大家太累,同時因為他們人多,急行趕路時一旦確定了路線,就馬上派人提前趕到前方城鎮安排住宿和飲食,節省了大量時間,粗略匡算下來,按照這種速度,趕到廣原時大概只比原定交糧時間晚到三至四天。

廣原方面不可能一點余糧沒有,再加上年節時候許多人家備了年貨,晚到三四天,應該不會引起民心浮動、軍心潰散。丁玉落一顆心這才放回肚裏,安排了人提前趕赴廣原知會廣原將軍程世雄後,她的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些笑意了。

這一天途徑洹水鎮,大隊人馬剛剛入鎮,一行車馬隊伍就從鎮子對面迎面趕來,頭前四個公人,頭戴皂紗四角帽,身穿一襲青布夾棉皂衣,腳登藍布皂靴,外邊又套一件碎羊皮子縫成的大氅,肋下佩一柄腰刀,懶洋洋地晃著膀子。

後邊有些提著水火棍的捕快差人,一個個凍得鼻尖發紅,不斷地喝罵著被他們押送的百十號犯人。那些犯人衣衫襤褸,披頭散發,額頭刺配金印,看來都是發配西北充作軍役的囚犯,他們比差人們穿得還要單薄,一個個凍得跟水蘿蔔似的,在冬陽下瑟瑟地發抖。

兩隊人馬同時進鎮,頓時就有些熱鬧了,丁家車隊人多車多,可對方不是捕快差人就是犯人,丁家車隊的掌鞭師傅們心裏打怵,車子就溜了邊,兩隊人馬把個街道堵得嚴嚴實實,那些差人們見阻了他們行程,不免罵罵咧咧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光頭鬼鬼祟祟地混進了觀望的人堆,這人眉清目秀,天生一雙桃花眼,穿一襲肥大的僧袍,頭上光溜溜的既沒頭發也沒香疤,估計是個還未受戒的小沙彌。瞧他模樣,七分俊俏、十分風流,這要是落到哪個好男風的爺們手裏,可真是奇貨可居了。

他站在人堆裏一尋摸,瞧見來的是丁家車隊,頓時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這還真他娘的邪性,冤家路窄啊。”

原來這人就是在清水鎮逃跑的偷兒壁宿,這人本就是個慣偷,在某地一個大戶人家踩盤子時,色心大動,勾引了人家的媳婦,戀奸情熱,竟然忘了他的本行。後來被人發現,一路追打,逃到了清水鎮來。

他本來想在清水鎮再偷些財物繼續遠遁,瞧那趙縣尉氣派不凡,這才向他下手,不料東西偷到手才發現那趙傑拱若珍璧貼身而藏的東西不是珠寶,竟是一枚官印。他的膽子著實不小,秉持著祖師爺留下的“賊不走空”的訓誡,便想用這枚官印來勒索趙縣尉一筆錢財,不想卻栽在丁浩手中。

他被捆綁起來時,那些民壯鄉丁把他身上值錢的物什都剝光了,後來趁著趙縣尉送丁浩出鎮時,他施展縮骨功褪了繩索,穿著一身小衣逃了出去,一出鎮子嗖嗖的冷風便把他凍得瑟瑟發抖,嘴唇發青,就像一只鵪鶉似的。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沒逃出多遠,就被他碰到一個行腳僧,他便趁那和尚不備,一棒子撂倒了他,剝了他的僧衣逃之夭夭,這一路上他幹脆就冒充起了和尚,一路化緣求食,還搭了行遠路的車子,迅速逃離了臨清縣轄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