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臨清尉記(第2/3頁)

方才陰著個臉,好像人人欠他幾百吊錢沒還似的趙縣尉,此時那幹巴巴的臉上竟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更叫人摔掉下巴的是,他居然還拉著丁浩的手,親熱得就像哥倆兒似的,肩並著肩地從後院走了進來。

二人進了飯館站定,丁浩眼神向旁邊一睃,趙縣尉會意,目光立即投向那人,陰陰一笑,只把手輕輕一擺,八杆鋒利的梭槍就刷地一下平刺了出去,把好整以暇地看熱鬧的桃花眼嚇了一跳,連忙舉起雙手道:“噯噯噯,幾位小心一些,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麽?”

“幹什麽?”趙縣尉慢慢踱了過去,一雙陰沉沉的眼睛盯著他,嘴角慢慢露出一絲獰笑:“說,本官的印信,在什麽地方?”

廳裏頓時一陣騷動,那桃花眼的年輕人更是滿臉錯愕,好半晌才回過味兒,登時叫起撞天屈來:“大人,學生冤枉,實在冤枉啊。大人丟失官印的事,怎麽竟然怪到學生頭上了。學生壁宿,世居博州,家世清白,家父在博州經營油米藥材,開著十幾家店鋪,若論家道殷實,在整個博州雖非首富,也是坐三望二的人家,豈能行此宵小之事?”

趙縣尉語氣更形森冷:“喔?既然如此,這新春佳節,你不在家侍奉父母,獨自一人到這清水鎮作甚?”

壁宿道:“學生遊學天下,本來正想新春返節,不想路上著了風寒,醫治良久才好,因此耽擱了行程。如今這不正星夜兼程趕回故鄉去麽?”

趙縣尉冷笑道:“巧言令色,想欺瞞本官麽?來啊,給我搜他的身。”

立時撲上兩個民壯,當著趙縣尉的面便搜起了桃花眼的身子,壁宿滿面委曲,昂然而立,兩個民壯從頭搜到腳,連頭發絲都沒放過,卻仍沒找到他的官印,本來神色篤定的趙縣尉頓時有些焦虛起來。

飯館裏的人冷眼看著,也不甚相信趙縣尉的判斷,眼前這青年眉清目秀、舉止斯文,著實不像個雞鳴狗盜之徒。而且看他穿著十分豪綽,除去羊皮袍子,裏邊錦袍玉帶,腰間還有翠玉掛飾,確實像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

丁浩冷眼旁觀,一直盯著壁宿的一舉一動,甚至他眼神的細微變化,也未發現異狀,心頭不覺也有些動搖起來:“難道自己真的看錯了?”

一見壁宿身上搜不出東西,趙縣尉沉不住氣了,向旁邊問道:“他的房間可曾搜過?”

一旁有人答道:“回大人,小人細細搜過,不曾露過一處。”

趙縣尉蹙起眉來,略一思索道:“裘掌櫃,此人可曾在櫃上寄存財物?”

裘掌櫃忙道:“有的,有的,不過……昨晚投宿時,那財物就寄存在小老兒這裏了,似乎不該……”

“少廢話,取來看看。”

“是是是”,裘掌櫃的連忙取了鑰匙去開箱子,那箱子是用榆木圪塔制作,木紋糾結,既不好劈,又不好鋸,十分結實,而且箱子外面還裹了一層很厚的鐵皮,光是這口箱子就有百十來斤重,又用釘子牢牢地固定在櫃台下面。

用鑰匙打開裏外三道鎖,取出了壁宿寄存的包裹,提過來交給趙縣尉,趙縣尉扯開包袱,稀裏嘩啦地就倒了一桌子,金葉子、銀錁子,玉飾銀環,還有兩件緋色的絲綢。

趙縣尉把那絲綢抻開一看,丁浩一旁也伸著脖子去瞧,還沒瞧明白怎麽回事兒,丁玉落已輕啐一口,臉色微暈地扭過頭去。

原來那兩件緋色的絲綢竟是兩件女子貼身之物,繡著鴛鴦戲水的一件抹肚、蓮花出水的一件抹胸,俱是女子貼身小衣。飯館裏頓時傳出一陣哄笑,壁宿面紅耳赤,氣急敗壞地道:“縣尉大人,你雖是個官,可也不能如此羞辱學生,斯文掃地、真是斯文掃地!”

趙縣尉罵了一聲:“晦氣!”就像邪物沾了手似的,趕緊丟開那兩件女人的褻衣,再轉頭望向丁浩時,臉色便有些不愉:“丁公子……”他的聲音也有些沉郁了。

柳十一等人聽得莫名其妙,這阿呆什麽時候成了公子了,而且還是從趙縣尉嘴裏喚出來的,那可是堂堂的朝廷官員呐。

丁浩一直盯著壁宿的舉止,始終不曾發現什麽破綻,但是在趙縣尉丟下女子褻衣的時候,他終於發現了一絲可疑之處,不禁兩眼一亮,臉上也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意。

趙縣尉畢竟是官場老吏,只不過因為丟的是自家前程,這才方寸大亂,其實他為人還是極為精明的,扭頭一見丁浩臉上的笑容,他先是一怔,神色隨即便和緩下來。

丁浩的視線從一臉羞憤的壁宿臉上慢慢移下來,落到他面前那盤始終沒有吃完的包子上,淡淡笑道:“大人,這位壁公子對那盤包子在意的很呐,金銀滾了一桌子他都不在乎,倒像生怕大人把那盤包子給碰到地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