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第二通道:夫人路線

李景隆回到住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兩條腿根本不想邁動了。

幾十斤重的鐵甲穿在身上,此刻儼如幾百斤重,壓得他透不過氣來,一卸下來,簡直有種身輕如燕的感覺。他以前練兵是在軍營裏練,每次操練最多也不過幾萬兵,現在他才知道,要管理幾十萬人的吃穿住行,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

這還只是操心勞力的事,穿著那麽重的鐵甲巡閱三軍,換來的不是士卒們的感激涕零,反而是他們隱藏得並不那麽完美的鄙夷、不屑、輕蔑,這也讓李景隆心裏特別的難受。他是李文忠之子,他是自徐達、胡大海等老帥之後的新一代戰神李文忠之子,他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有自己的驕傲和自尊,鬧到自己手下的兵都看不起他,情何以堪?

此外,還有一種未知的沉重壓力,一直壓在他的心頭。他不敢想象一旦皇帝知道他五十萬大軍獲此慘敗,將受到什麽樣的懲罰。他遲遲不敢上表,他想先把軍隊穩定下來,點清損失,努力把戰敗的損失減到最小,再向皇上請罪。

所以,當那知情識趣的寵妾、風靡江南的紅舞伎一濁溫柔款款地走到他身邊,輕輕蹲下,為他捶腿時,李景隆仰著身,合著眼,只是疲憊地說了一句:“讓我一個人靜靜。”

“哦……”

一濁見他心情不好,不再多言,乖乖站起,在一旁站下。

一濁這名字,是一個叫袁珙的相士給她取的,那相士有一日雲遊,路過她家,向她家裏討碗水喝,恰適一濁出世,那相士興之所致,便給她看了看相,取了這個名字,還給她寫了一首畿子:“忘川之水,無漏之沙,五陰之命,兩世桃花。十濁一清,辛苦遭逢,非成定數,破亦無憑。”

一濁的父母只是普通的農家,不識得字,相面先生好歹還是讀過書識得字的,便很開心地用了這個名字。幾年後,父母因病雙亡,流落風塵的一濁在青樓學習琴棋書畫,讀過許多書,才知道那個叫袁珙的是個極有名的相士。而那一濁,卻是取自於‘十清一濁’,寓意貴中帶賤,易墮風塵。

現在可不正是如此?說她貴,她是一個侍人枕席的風塵女子,說她賤,卻是錦衣玉食、接觸的男人非富即貴,如今更成了國公爺的枕邊人,天下間有幾個女子有這樣運道?女格中有“七賢”、“四德”、“十貴”、“十夭”、“十賤”,既然“十濁一清,辛苦遭逢,非成定數,破亦無憑”,她也不敢強求了,只希望乖巧溫順地侍奉著,等戰事一了,被國公爺納入府中,這一生便也不再飄萍。

“國公爺,國公爺,京裏……京裏……”

一個親信侍衛到了門外匆匆稟報,話還沒說完,李景隆便騰地一下跳了起來,緊張地道:“快進來,出什麽事了?京裏怎樣,有旨意來麽?”

那侍衛迎進來道:“不不不,不是,京裏,黃子澄黃大人派了人來,求見國公爺。”

“請,快請,馬上請!”

李景隆趕緊吩咐,整個人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裏團團亂轉,要不是礙於國公的身份,他早就迎出去了。

“國公爺,小的來自黃府,奉我家老爺之命,給國公爺……”

那黃府家丁話還沒有說完,手中捧著的書信就被李景隆一把搶過去:“知道了,知道了,本國公看看。”

李景隆展開書信,匆匆一看,眼睛越瞪越大,一濁在一旁察顏觀色,見國公爺面容驚滯,不喜不憂,也不知道京裏來的消息是好是壞,本來捧了一杯茶想上前奉迎,這時也不敢再動了。

過了好半天,李景隆才清醒過來,忍不住仰天一聲狂笑。

黃子澄信中說,兵部已經得到他戰敗的消息,為了不使朝野震動、陛下煩惱,只好代為矯飾,誑言討逆大軍因嚴寒而暫退於德州,明年開春再赴北平決戰,還說朝廷又遣魏國公徐輝祖,再集大軍二十萬,過了年便開赴德州,撥歸他帳下聽用,叫他千萬不要再辜負皇上重托,務必打敗燕軍,將功贖罪。

李景隆沒想到擔驚受怕了那麽久,等來的竟是這麽一個好消息,如何不驚喜若狂。

李景隆趕緊修書一封,封好交予那黃府家丁,又取了厚厚一摞寶鈔作為賞賜,親自將他送出去。這廂送走了黃府來人,李景隆手舞足蹈回到房中,見一濁欲喜還怯,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想起這兩天心情越來越糟,很是冷落了美人兒,便笑吟吟地道:“過來,過來,給老爺我松松肩,哈哈,你不用怕,是好消息。對了,整日悶在軍營裏邊,煩悶吧?前幾天還見你上街走走,現在怎麽不去了?”

一濁見他喜氣洋洋,忙使一雙粉拳輕輕給他捶著肩,撒嬌道:“國公爺憂心國事,郁郁寡歡,奴家哪敢再惹國公爺不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