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網中的魚

蘇穎從洞中爬出來,悄悄察看島上情形,意外地發現官兵已倉惶撤走,現在雙嶼島竟已被陳祖義占領了,蘇穎暗暗吃驚,忙又悄然返回洞中。她知道陳祖義不可能在這裏久留的,他的根基在南洋,此番北上他也只帶了十艘船,他返回雙嶼十有八九是為了糧食和飲水,他應該很快就會離開。

蘇穎沒有猜錯,可陳祖義並沒有天一亮就離開,因為收到蘇穎消息的許滸天亮時分趕到了雙嶼,意外地發現陳祖義竟然在此,許滸大喜,立即包圍了雙嶼島,兩夥海盜大打出手,陳祖義始終不曾拿蘇三當家當人質,在雙嶼群盜們看來,對此只有一種解釋:三當家的已經被官兵或者陳祖義給殺了,仇恨驅使著他們對雙嶼發動了更為猛烈的攻擊。

陳祖義現在若想突圍也並非辦不到,可是海盜之王的美譽使他無法做出這樣的決定,如果在占據地利的條件下,因為雙嶼幫的攻擊而倉惶逃走,他豈不是要淪為天下海盜的笑柄?更何況,朝廷的水師艦隊現在仍在南下追趕的路上,現在逃走,很可能堪堪與他們遭遇,莫不如等他們發現上當,再氣急敗壞地返回來,那時再從容遠遁,繼續牽著他們的鼻子走。

大海之上比不得別處,只要有水,處處是路,一兩支艦隊是攔不住他的,他並不擔心杭州水師返回來,把官兵戲弄得疲於奔命,正是他一貫的拿手好戲,所以他幹脆在雙嶼駐紮下來,明戰暗襲,與許滸鬥智鬥力,膠著不下。

這一來可苦了蘇穎和夏潯,他們藏在洞裏,只能默默地等待,誰也不知道陳祖義什麽時候會走,接下來占據雙嶼島的是雙嶼幫還是朝廷水師。

蘇穎坐在洞口,輕輕把玩著手中的珍珠,這種從食用牡蠣中取出來的珍珠形狀不好看,光澤也不亮,不值什麽錢。

她的腳下就是直壁懸空數十丈的懸崖,低頭看去,一叢叢礁石間,海水澎湃著,激起一絲絲白色的浪花,有幾只海鷗鳴叫著從她腳下一掠而過。

腥新的海風在一起一伏的潮水聲中,吹得她的頭發隨之飄起,衣袂也在輕輕地抖動。

已經三天了,陳祖義還沒走,他和雙嶼幫打得勢均力敵,好在他的人手有限,分兵把守主要出入口,這片山崖比較冷清,一直沒有人來。

洞中有蠟燭、有床鋪,就是沒有食物,蘇穎只能利用自己的身手,捕些魚蝦、撿些牡蠣,這些食物她適應得了,夏潯每天生吃這些東西,卻已漸漸受不了。

他在發燒,而且燒得越來越嚴重,那是因為傷口的炎症引起的,蘇穎原本以為他傷的並不重,很快就會好,卻沒想到鉛丸造成的傷害,海水的浸泡,再加上沒有藥物治療,種種因素結合起來,竟然讓他持續地發起燒來。

蘇穎憂心忡忡,她的丈夫就是這麽死掉的。那是一次與其他海盜幫派的火拼,她的丈夫跳幫作戰時,被對方一個海盜研去了一根腳趾,當時並未太當回事兒,後來也是這樣持續地低燒,身體越來越差,最終……一命嗚呼,蘇穎不是郎中,對生病她束手無策,她不知道夏潯會不會步其後塵,如果捱得過這一關,他就能痊愈,如果捱不過……

蘇穎輕輕嘆了口氣,起身回到洞中,夏潯躺在榻上,雙目緊閉,鼻息咻咻,喘得特別急促,蘇穎看看他燒得發紅的臉龐,拿起毛巾,走到洞口邊,接著泉水浸濕了,回來給他擦了擦頭面,然後便掀開被單給他擦起了身子。幾天下來,她已經習慣了對夏潯的照顧,眼前是垂死的救命恩人,她也顧不及那許多男女之防了。

或許物理降溫發生了些作用,夏潯重又安靜下來,沉沉睡去,蘇穎坐在榻邊,默默地注視他良久,幽幽地嘆了口氣,那副模樣,哪還有一點豪氣幹雲的三當家形象……

※※※

福建福嶼。

李景隆的大艦在福嶼島停靠下來,這座海島以前也有小股盜寇竊據著,近來因為朝廷水師不斷圍剿,那些海盜首當其沖,見勢不妙,已逃之夭夭,島上還有他們棄下的一些破爛的建築。李景隆登島歇息片刻,正遊弋在附近準備攔截陳祖義海盜船的福州水師兵艦便聞訊趕來,幾位水師將領匆匆上岸拜見曹國公。

“根本不曾見到陳祖義的船?一艘都沒有見到?”

聽了他們的稟報,李景隆摸著下巴沉吟起來。

鐵鉉蹙起眉頭道:“大海茫茫,如何看顧得過來?莫非他們為了避開我水師官兵,走了深海海面?”

杭州衛指揮洛宇道:“鐵大人這是不諳行船之事了。且不說那些海盜船上沒有多少糧食飲水,繞不得遠路,就算糧米水源充足,水上情形,千變萬化,時時又有海風巨浪,不熟深海情形而取道其間,兇險較之沿著他們最熟悉的行船路線行走,哪怕是需要突破我們的重重封鎖還要大上百倍,陳祖義絕不會繞道遠離大陸的深海區行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