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冤家路窄(第2/3頁)

明初北元殘余勢力並不弱,他們之所以給人一種很弱的印象,是因為明初漢人軍隊的武力太強大了,北元敗多勝少。等到靖難之役中原大戰的時候,他們又忙於自相殘殺,爭奪草原上的統治權,根本無暇南顧,於是明初北元力量似乎已經不復存在,根本無力南侵的感覺在後人心目中就進一步加強了,其實自然並非如此。

事實上就在靖難之役之後沒兩年工夫,北元殘余勢力就分裂成了兩個國家,一個是韃靼、一個是瓦剌。熟悉些歷史的人都知道,這其中任何一個國家,都曾經給大明王朝帶來過多麽巨大的威脅。而這其中任何一股勢力,僅僅是北元殘余勢力分裂之後的一半,這一半力量凝聚起來不再自相殘殺,其威力就已如此驚人。

說到這裏,朱棣微微一笑,伸出靴子,將地上已經熄滅的幾塊炭火碾碎,說道:“沿邊這些小部落,沒能力跟俺們為敵,也不想與俺們為敵,莫要把他們往死路上逼,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適當給他們點好處,他們就不會狗急跳墻,也能讓其他部落心存幻想。

這些走私交易嘛,有壞處、可也不是全無好處。手頭上松一松,給他們一條路走,他們就不會鋌而走險,而且也不會冒險另辟走私渠道,以致朝廷不能掌控。邊關內外的民間交易,從不因國家友好或交惡而終止過嘛,俺覺著,禁不如導,堵不如疏,要是北元朝廷肯向俺父皇稱臣,父皇早開邊市貿易了,他們不服軟,俺父皇也不能落了面子不是?”

朱棣這番推心置腹的話,讓韓指揮徹底放下了心結,賠笑說道:“王爺高見,王爺高見。何況,咱們現在不開榷市,逼得他們只能偷偷摸摸交易,如此以來,咱們得到的好處,比‘給’他們的好處,似乎……還要多得多啊。”

朱棣瞪他一眼道:“你少來,蹬鼻子上臉,違法犯禁就是違法犯禁,你能啊,都捅到俺面前來了,你說咋辦?”

韓逸賠笑道:“正要求教王爺,臣覺得,百余輛車的貨物,數量確也驚人了些,您看……”

朱棣知道韓逸老奸巨猾,這件事自己既然知道了,他就不甘心讓自己置身事外,卻也並不點破,略一沉吟,揮手道:“沒什麽了不起的,你叫關上仔細地查,只要確實是些毛皮、獸筋,漫說一百車,一千車、一萬車也放它進來,它有多少,俺大明都吃得下。

可不準夾帶其他的東西,只要沒有別的東西,隨行之人身上不攜武器,過來三五十個壯漢又怕甚麽?如果憑著幾十個人就幹得成啥事體,你不開關,他們攀山越嶺還不是一樣過得來?”

“是是是,臣明白了。”韓逸追在朱棣屁股後面,亦步亦趨地道。

朱棣站定身子,又道:“不過……一口氣吃下百余車的皮貨獸筋,好大的手筆,這個買家到底是什麽身份?你要查一查,若是充作民用自然無妨,萬一是什麽邪教歹人,正好順藤摸瓜,把他們一網打盡!”

“是是是,臣一定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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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謝家又擺了一桌酒宴,比起那日款待燒餅姑娘的規模稍顯簡陋了些,不過對夏潯和西門慶這等見過世面的人來說,也已算是極其豐盛了。

除了謝傳忠、夏潯和西門慶,客人還有邊關盧龍口的守將副千戶沈嘉,以及前次曾經與夏潯和西門慶見過面的任日上。十幾個女孩兒或坐或站,在六扇屏風前琴瑟合鳴,絲竹相配,淺吟低唱著為他們助酒興。

酒菜太過精致,其實反而不太合兩個邊關將領的口味,不過這樣的派場兩人倒是頭一回見,奢華和排場就是一種勢,一種氣勢,顯示著主人的力量,本來縱是有求於你的,或者地位本在你之上的,在這種氣場面前,也會不知不覺地產生敬畏。

謝老財倒不懂得利用什麽勢來壓人,他只是帶著一種暴發戶的自卑和急於表現自己的心理,有意地營造一種豪華的氣氛,生怕別人瞧不起自己,不想倒令兩個本來殺人如麻的軍中武將也有些拘束起來。

謝傳忠已經知道了夏潯是在為什麽人辦事,他果然不敢再如以前一般輕視,本來盡管這次夏潯所購貨物極多,他也懶得親自出面的,這一下卻是親自在府中擺宴,為雙方撮和此事。

其實邊關守將私下交易買賣或者縱容買賣,古已有之,從未斷絕過。從地域上來說,邊關兩邊的定居百姓是最近的,接觸也最多。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他們世世代代比鄰而居,因為政權所屬所造成的統治上的分割並不能完全阻絕他們的交流。

且不說國與國之間時戰時和,並不總處於緊張狀態,時常也要開邊市進行貿易的。就算是戰爭時期,多數原因也是雙方中央政權出於政治需要而發動的,即便某一方有馬賊匪幫襲邊,其成員也不是毗鄰的這些小村莊的百姓,所以雙方即便在戰時也時常偷偷的互濟有無。你戰也好,不戰也罷,他最終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活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