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問心(第2/2頁)

夏潯聽得頭皮發麻,隨口應道:“你現在住在表姑家裏?”

“是啊!”

孫妙弋有些不安地低下了頭:“對不起,文軒哥哥,你吩咐我看著黎叔和庚薪的,因為我剛一回府,就被娘打發到了表姑家裏,所以也沒做成。現在那個入贅我家的廢物又住到了府上,娘說是為了給我風風光光地操辦婚事,讓我坐一回婚轎,披一回嫁裳。可人家……人家寧願與文軒哥哥在那四下無人的寺廟天井裏幽會,也不願意要與那呆頭鵝的風光。”

“妙弋……”

夏潯對這位癡情的姑娘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說少了她難免傷心,說多了豈不是讓她越陷越深,還沒想好得體的說辭,孫妙弋的表姑走到車前,見她與一位公子聊了半天,已經引起路人側目,忍不住揚聲喚她:“妙弋,該走啦。”

“哦!”

妙弋答應一聲,又復看向夏潯,一語雙關地道:“文軒哥哥,我走了,你要自己小心,妙弋……等著哥哥還我《崔鶯鶯待月西廂記》的那一天,那時……你我……你我……”

她紅著臉瞟了夏潯一眼,返身奔去。

夏潯凝視著她的背影,心中忖道:“這件事和庚薪恐怕是沒有多大關系的,孫府正在籌辦婚事,他想對付我,現在也走不開,孫府上下正在到處清掃布署,下人們來來往往,平日裏只有過年才能清掃到的地方這時也必常去,不可能用以藏人,庚薪如果想對付我,也不會挑在這個時候下手吧?可要不是庚薪,還有誰要對我不利?尤其是……他為什麽不對我下手,卻對我的貼身丫頭動手,那是想知道什麽?”

夏潯對自己的判斷動搖起來,他解下馬韁,扳鞍上鐙策馬馳出不遠,一陣風來,卷來一枚紙錢,也不知是誰家辦喪事撒在街頭的。夏潯側身避過,看著那紙錢翻飛著遠去,一踹馬鐙,便要去府衙問問消息,剛剛馳出丈余遠,身子忽地一震,一把勒住了韁繩。

他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一雙飄忽不定的眼睛,隨即一張面孔漸漸地清晰起來,看著是那麽老實憨厚的一副面孔:“劉旭,劉旭!會是他麽?”

※※※

小荻被反綁在柱上,衣衫淩亂,遍體血汙,鮮血已在她身上幹涸成了淺黑色。

她的頭終於垂了下來,她沒有屈服,自始至終都咬緊牙關,經受住了慘烈的折磨,她已昏迷過去。

劉旭嚴刑拷問了她半宿,也不知使盡了多少手段,累得他筋疲力盡,現在已在旁邊的鋪上睡下,小荻因此獲得了一絲喘息的機會。她還在暈迷之中,身體綁在那兒,仿佛一具沒有知覺的屍體,只有偶爾發出的幾下抽搐和突然變得急促的呼吸,顯示著她曾受過怎麽樣的折磨,已至在昏迷中,身體也會不自覺地做出反應。

夏潯憂急如焚,一出城門便打馬如飛,使出了以他的騎術能駕馭的最快速度。

他不是主宰人間善惡的神祇,也不是高風亮節的道德君子,他本來與這小女孩毫無休戚相關的責任,理智的做法,他應該對小荻的失蹤無動於衷,頂多做做姿態,安撫一下忠仆肖敬堂的心情。小荻不可能知道他的任何秘密,就算她肯招供,也不可能對人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所以他無需擔心什麽,如果擄走她的人真是劉旭,他越是漠不關心,越能證明他的無辜和清白。

可他還是來了,他既不知道劉旭是否另有幫手,也不知道這麽做會不會讓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全部付諸流水。他來了,沒有任何理由,沒想任何後患,沒計較任何得失,完全是出自於一種本能,一種對自己想要維護保衛的人本能的關心。

在這個時空,那種焦急憂慮的心情,之前只有在胡大叔病重期間他才有過。胡大叔過世後,他輾轉來到青州,因為他冒充了楊旭,所以這裏所有的人都是他潛在的敵人,他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不敢走進任何人心裏,也不敢讓任何人走進自己心裏。

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早已有人不知不覺就已住進了他的心裏。那個可愛的小侍女,那個像妹子一樣時常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小丫頭,那個親人一般細心照料他起居飲食的小姑娘。

不知不覺間,他已習慣了小荻的存在,習慣了一回到府中就看到她那歡喜的笑靨。

現在,他只想要小荻好好地活著,不計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