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在行動

夏潯回到楊府時,楊家門前已是車水馬龍,賓客如雲。有些是青州士紳或者府學的同窗,得到消息後備了禮物上門探望,脫不開身的就讓家人持拜帖來見,邀他赴宴,為他擺酒壓驚,還有許多是楊家店鋪作坊的大掌櫃二掌櫃們,一個個擔心東家狀況,急吼吼地趕來探詢究竟。

夏潯一見這麽多生面孔,登時有點頭暈,就連熟面孔一時也認不出了,好在人多有人多的好處,他不需要一個個去對付,這些朋友每個人也說不上幾句話,再加上楊大少爺剛剛遇刺,驚恐之下神色也好、言行也罷,即便有些生疏、有些不自然,也無人以為奇怪。

好不容易把客人們都對付走了,夏潯已累得筋疲力盡,到了晚上,肖管事又給他換了住處,四個護院縮小了警衛圈,只照顧他所在的小院子,府中男丁女仆人人備了梆子、鐵盆、木棍、鋼叉一類或呼救、或搏鬥的武器,鬧哄哄的又折騰了一個多時辰才安排完畢,讓這位大少爺得以休息。

天亮了,柔和的光線透過窗子映到房中,夏潯張開眼睛剛要坐起,看見室內有些陌生,不由得一驚,剛要縱身跳起,才想起又換了住處,這才放松了身體,重又躺回枕上:“要做這楊文軒,占用他的身份,繼承他的財產,還真不容易啊……”

夏潯苦笑著嘆息一聲:“附骨之疽已經被清除了,可來自錦衣衛的威脅並未就此罷休,眼下的緊張局面雖然是自己造成的,可那真正的刺客,難保未在暗中伺機行動,要對付的人還多著呢,生命危險隨時會有,步步驚險,殺機重重啊!”

其實自從簽下狀紙,答應為錦衣衛效力那天開始,他就再也沒有輕松過了。馮總旗他們明顯幹的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對自己雖然滿口許諾,打得卻是卸磨殺驢的主意。他只能裝傻充愣,時刻小心自己的一舉一動,在錦衣衛面前,他的言行舉止要符合一個不讀書少見識的鄉下人模樣,在其他人面前則要符合那位青州諸生、巨富豪紳的楊旭模樣,雙重的偽裝,讓他如臨深淵、如履寒冰。

但他甘之若飴。

他在小葉兒村時,雖然貧窮,卻過得很輕松,然而這種輕松,是以卑賤的社會地位、貧窮困苦的生活,永遠沒有未來的灰暗為代價的。那樣的日子即便長命百歲又有什麽意義?生命的意義不在於它的長度,而在於它的寬度和厚度,所以他離開了,他要去投燕王,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知道這條路變數極大,兇險也極大,能不能如願投軍?有沒有命活到朱棣成功的那一天?是不是朱棣成功就意味著他也成功?理智地想想,並不是燕王做了皇帝,他的士兵就個個雞犬升天的。

更何況刀槍無眼,從來沒有哪一路神仙向他保證,會保佑他遇難不死,逢兇化吉,大富大貴,一生太平。這一年來,他吃過苦、挨過餓、得過重病,還有一次差點溺水而亡,他早已拋棄了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已經明白,他意外來到這個時空,只是天地間某些偶然因素恰巧匯合在一起時創造的一個奇跡,並不意味著從此之後會有滿天神佛庇佑,他只是一介肉體凡胎,一切都得靠自己,今天他還活著,也許明天就會死掉,沒有人知道他來過,活過。

因此,當這個危險系數比跟著燕王造反要小,成功後的回報卻實實在在的機會出現以後,他立即緊緊抓住了。從那天起,他就決定做一個雙面間諜,為錦衣衛臥底的同時,為自己的未來臥一回底。

殺掉張十三只是他計劃的第一步,接下來,馮總旗、安員外和劉旭這三個人都得死,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把柄被人攥在手裏,縱然錦衣玉食,也會寢食難安,何況這四個人對他根本不懷好意,經歷過一番生死的夏潯比任何時候都明白這個道理,婦人之仁,他不會去做。

只是殺張十三容易,殺馮總旗就難了。殺他之前,要確定他沒有把自己的真正身份讓更多人知道;要先確認那份狀紙的所在;要想辦法在殺掉他之後不讓剩下的兩個人懷疑自己,或者幹脆布一個更大的局,把這三個人一起除掉;還有那個刺客,沒有千日防賊的,得把他引出來……

千頭萬緒,困難好像很多啊……

夏潯挑了挑眉頭:“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愛拼才會贏!那就較量一番吧!”

“少爺……”

一見夏潯從房中出來,一身整齊,早已候在那裏的肖管事立即向他欠身施禮,肖敬堂從來都是這樣,並不因為少爺敬他一聲“肖叔”,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肖叔。”夏潯臉上露出了笑容,對這個忠誠、本分的老家人,他的敬意是發自內心的。

“少爺,老肖核計了一晚上,咱們府上的護院還是太少,人手有限、本事也有限,實在叫人放心不下。你看咱家是不是再聘幾個武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