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困境

仲梁懷暗吃一驚:“怎麽,不狃想要叛離展跖?”

公山不狃冷冷一笑道:“難道仲兄對展跖忠心耿耿?你我投靠展跖,圖的是成就一番事業。你我各自帶著兵將糧草而來,雖統一在他指揮之下,從始至終卻只是盟友關系,我們即沒有拜到他的門下,也沒有與他結義為兄弟,合則來,不合則去,一拍兩散,談什麽叛不叛的。”

仲梁懷黠笑道:“不狃,你這話只能在這裏說說罷了,你我現在只要說率人離去,你且看看展跖、古君海等人會不會放過咱們。”

公山不狃牙根一錯,獰笑道:“展跖、古君海是兇神惡煞,咱們就是泥巴捏的小人兒不成?好說好散的話,彼此還能留份情面,他們若不肯讓我們走,難道你我就是那麽好欺負的人?”

仲梁懷聞聽此言,知他已對展跖失望已極,打定主意要離開了。他和公山不狃是一派,同展跖手下那些大盜一向格格不入,如今他損失嚴重,更要依賴公山不狃,如果公山不狃離開而他獨自留下,從此在展跖手下也再也出頭之日。

仲梁定下神來仔細琢磨一番,鄭重地問道:“我剛從彭城那邊輾轉逃來,還不知道這邊的情形,你可是已經與什麽人取得了聯系?”

兩人是一根繩上的蜢蚱,共損共榮,也只能同進同退,公山不狃凝視他半晌,斷定他不會出賣自己,方道:“展跖用兵只知東奔西走,樂衷於攻城拔寨,到處流竄,卻不如打造一方固定的根基是何等重要。

魯軍一路追逐,雖疲於奔命,但魯軍再如何疲乏,畢竟有根基、有補允。你我以前在季氏門下奔走,對魯軍的情形是了解的,魯國國力雖不強大,但魯國三桓既要互相扶持共抗魯君,又時常在彼此之間明爭暗鬥,為求自保,忠於三桓家主的軍隊,其軍備和訓練卻從不曾松懈,實力很是可觀。

而展跖,此人空有大志而無大才,尤其是他麾下眾將,以古君海為首,每到一地攻城拔寨,第一件事就是窮搜大戶,奪其財產,淫其妻女,功業未成而盡享其樂,使得各地公卿大夫但聞展跖軍至,或拼命抵抗,或扶老攜幼逃進曲阜,根本無人歸附。

展跖雖屢下禁令,但他手下都是一群放縱慣了的大盜,毫無軍紀可言,展跖正是正是用人之際,這些悍匪雖毫無軍紀,打起仗來卻悍不畏死,展跖也不能苛責了他們,以致他的軍隊自始至終都被人當成匪盜,哪有民心可用?試問這樣的人物如何能夠成就大事?

眼見展跖軍如此模樣,不狃實是心灰意冷,本來彭城之地不失,不狃還抱著一線希望。彭城夾於魯、宋、東夷之間,又兼地勢險要,四通八達,可進可退,可攻可守,實在不濟時,我們便退往彭城,亦可支撐一時……”

仲梁懷臉上一紅,張嘴想要辯解,卻又忍住。

公山不狃繼續道:“可如今彭城已失,後路已斷,齊魯議和後,陽虎可以抽調的兵馬不斷增加,而東夷諸部又有建國自保之勢,便連從未跨過大江一步的吳人也來分一杯羹了,這碗水是越攪越混,如不及早為自己找條後路,總有一天我們會和這些只會打家劫舍的強盜同歸於盡。所以,得到彭城失守的消息後,我便開始琢磨出路了。”

仲梁懷沉思有頃,緩緩問道:“你我如今似喪家之犬,放眼天下,能投靠何人呢?”

公山不狃道:“齊國。”

“齊國?”

“不錯,最理想的莫過於齊國,齊國國力雄厚,向來不把魯國放在眼裏,何況齊國剛剛還與魯國一場大戰,他們不會在乎收容我們魯君那邊會有什麽反應。”

仲梁懷道:“齊國晏嬰與田乞現在各自把持半壁江山,若投齊國,攀附何人?”

公山不狃道:“自然是田乞,晏嬰那老家夥一向主張與魯國以和為貴,他既不贊成對魯興兵,便也不會答應收容我等。”

“嗯,田乞可同意了麽?”

“不知道,我的人還沒有回來,我仔細盤算過,投靠齊國的可能最大,我看田乞十之八九會欣然接納你我。此外,我還想好了其他出路,若投靠齊國之事不可行,便退而求其次,投奔宋國。”

“宋國?”仲梁懷失聲叫了出來:“我等奪了宋國彭城,宋人不來發兵討伐已是萬幸,怎麽可能收容我們?”

公山不狃哂然道:“仲兄,廟堂上的人物,你我見得多了,怎麽還會有如此想法?那些身居高位者,向來只看利益輕重。利益相關,立時便親如兄弟;利益相左,轉眼便反目成仇。

如今吳人占了彭城,宋人會坐視不管麽?可宋人與晉幾番交戰損失慘重,正是用人之際,我們此時去投奔他們,他們會把我們推出去麽?不過一旦投靠宋國,就有被派去與晉國或吳國交戰的可能,憑我們如今的實力,那樣做不啻於以卵擊石,如非確實走投無路,我們不可以選擇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