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家國兩難(第3/3頁)

幽幽的一聲嘆息,任若惜緩緩地垂下了頭。人生,有許多事是由不得個人的,城中派出的探馬從附近的城鎮打聽來許多關於慶忌的事,其中有個說法,說慶忌已與魯國叔孫氏家的女兒叔孫搖光、季孫氏家的女兒季孫小蠻締結了婚約,所以魯國才不遺余力地攘助於他,站到了同齊國對立的一面,還要發兵來吳國助他復國。這些消息,得自於城守將領專毅,所以應該不假。

那位大司馬一直傾心於她,可惜這個木訥平庸,唯有一手好劍術的專毅,又怎能討得女孩兒家的歡心。

男人,總是以事業為重的,那兩個女孩兒,代表著兩個龐大的勢力集團,如果她是慶忌,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吧。

自己還有什麽未來呢?父親被勒令住在姑蘇城內就近監視,任家城正在向吳軍源源不斷地供應著各種軍需武器,慶忌一旦復國,那她的家族就是姬光一黨的支持者,如果她的家族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氏族那也罷了,作為富可敵國、掌握吳國全部軍需武器供應的一股龐大力量,慶忌勢必無法坐視他們的存在,那時,又豈是獻出一個女兒就能讓一國之主釋卻心頭猜忌的?

而姬光勝了呢?他攻郢都,盡掠楚國財富,軍功彪炳,為吳國例代君王之首。再兼大敗慶忌之銳氣,那時他已坐穩了江山。任家對他雖有極大助力,卻是在他監視脅迫之下,他是不會完全相信任氏家族的,那時他完全有能力毫無顧忌地對任家做任何處置,最起碼也會軟硬兼施,逐步把任家辛辛苦苦打下的產業據為己有。那時,為了家族的存在,她或許會被當成一件家族爭取生存空間的禮物,嫁給某個吳國權要作妾,夫差、夫概,或者伍子胥、伯噽、胥門巢……

人生莫作婦女身,百年苦樂由他人!想起慶忌說過的這句話,任若惜不由心中一痛,也許……曾經的綺思夢想,注定要成為她心中至死不愈的一道傷痕。

“大小姐……”白發蒼蒼的任府管事羊伯走到門口,低聲喚了一句。

“羊伯,什麽事?”任若惜沒有回頭,她癡癡地望著外面,風吹著她的秀發,輕輕掠過雪白的腮。

“家主請大小姐去見他。”

“我爹回來了?”任若惜霍地回頭,匆匆起身走了出去。

任氏家主任子英的書房裏,父女二人對面而坐。

任子英面如冠玉,鼻如懸膽,頜下三縷微髯,乃是一個極英俊瀟灑的男子,只是多年操勞,獨自支撐偌大的家業,雖保養得宜,面上還是出現了淺淺的皺紋,發絲中也已有了根根白發。看著父親,任若惜不禁一陣心酸。

“女兒,我看闔閭已是窮途末路,咱們得為自己打算了。”任子英憂心忡忡地道。

“父親請講!”任若惜心中一震,不由緊張起來。

“女兒,今日太子要為父前去,倒不是盤剝敲榨,讓我任家繼續供給兵器。而是……觀看哲大夫家受刑。”

“哲大夫?”任若惜奇道:“哲大夫乃吳國卿士,又與吳王有姻親關系,何以受刑?”

任子英臉色鐵青,腮肉微微抽搐了幾下,說道:“闔閭兵敗,姑蘇被圍,四方與慶忌暗通關系的世族公卿越來越多,哲大夫沉不住氣了,為保富貴,他想買好於慶忌,於是備了一封邀寵示忠的書信,想射出城去,不料卻被巡城士卒抓住。”

任若惜吸了一口冷氣:“糟了,他怎麽這麽糊塗?陣前叛敵,擾亂軍心,太子十有八九是要不念舊情,處其死刑了。”

任子英聲音暗啞地道:“是的,哲大夫家不分老幼,男丁全部寸磔而死,碎肉喂狗,女眷發付軍中充作營妓……”

“甚麽?”任若惜臉色也變了。

任子英微微搖頭:“滿城公卿,各豪門世家家主,都被喚去觀刑。那可怕的慘叫聲,到現在還在我的耳邊回響……夫差,已喪心病狂,我觀滿城公卿臉色,雖面有懼意,但畏懼之中卻生憎意,夫差人心已失。王城之中尚且如此,城外可想而知。慶忌本是名正言順的吳王世子,此番返吳又重挫闔閭,姑蘇之圍至今不解,大王流落在外不能歸城,我看……闔閭氣數已盡,我任家總不成跟著這對父子玉石俱焚。”

任若惜屏住呼吸道:“那麽,父親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