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喜納兵聖

孫武微施一禮,毫不客氣地道:“請恕長卿直言,足下練兵,頗多新奇之處,不過以長卿看來,卻全無章法。而且這半日看下來,足下練兵過於重術,卻輕於法,孰不知法為術之根本,無法不成軍,縱然這些士卒練得再如何兇悍,臨戰仍是一盤散沙,全憑一股意氣,一遇銼敗,立時潰散。”

慶忌大笑:“長卿兄說話總是這麽直接。那麽長卿以為當如何治軍呢?”

“長卿以為,治軍首重法,次重術,主要應加強四個方面。一是治軍之宗旨,以治為勝、教戒為先。凡兵,必先定制,方能號令明,法制審;二是以法治軍,紀律森嚴,賞罰分明。沒有森嚴的軍紀,任是人多勢眾,必敗無疑。不能賞罰分明,士卒焉肯用命?這些,都是要讓每一名士卒心中有數的。

這第三,就是將帥之培養選拔,兵之強弱,系於將帥。運籌帷幄,調度遣軍,勝負成敗,將帥之選至關重要;第四,才是軍卒訓練。軍無習練,百不當一,習而用之,一可當百。練兵也要得其法,一是訓練從嚴,二是練以致用……”

或許是受到這練武場的氣氛感染,今天孫武滔滔不絕,把他的看法一口氣全都說了出來。待他說完自己的見解,微一猶豫道:“見笑了,倉促之間,未必說的完備,而且……這只是長卿一人之見,僅供足下參考。”

慶忌嘆道:“倉促間這一番見解,已然令我心悅誠服了。難怪齊國為東方第一大國,兵強馬壯,實力強大。若是齊國武士皆有長卿兄這般本領,齊國便永為天下霸主了。”

孫武輕輕笑道:“國力是否強盛、民心向背與否、君臣是否賢明,這才是長勝的根本。具體下來,將領選擇、士卒訓練、地理形勢、天文氣候……,涉及勝負成敗的條件不計其數,非一良將便可逆天。”

慶忌說道:“別的且不談,在下現在缺的就是良將。長卿兄,你可願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孫武目光微微閃爍,欲言又止。

慶忌不悅道:“我與長卿兄一向袒誠相見,你若有話,盡管直言。若是不願留下,我也不會勉強,何故做難以啟齒狀?”

孫武抱拳施禮道:“既如此,那在下便也直言。長卿這條命,是足下所救。君子當知恩圖報,何況在下孑然一身,本無去處,能留在飛狐城,也是個安身立命的所在。然而,足下若真願招納長卿,長卿有一言相詢,得足下答復,才能決定行止。”

“你講。”

“長卿若留下,是何身份?”

慶忌一怔。孫武目光炯炯,又道:“足下若是陽管事,恕長卿不能為你客卿;你若不是陽管事,長卿總該知道為誰效命,為何而戰!”

慶忌目光一厲,沉聲道:“長卿,你看出了什麽?”

孫武目光定定地看他良久,臉上的線條漸漸柔和下來,還帶起一絲微微的笑意,語氣也輕松下來:“我看出,足下雖然聲色俱厲,然而對我並無殺機。”

慶忌又是一怔,孫武微笑道:“成碧夫人所訓護鹽壯丁,縱要以軍法操練,也只需訓練行軍行伍、安營紮寨、陣地防禦之法,然而足下所練的兵,皆是攻城掠地、陷營拔寨之術,這……絕非一位富可敵國的大鹽商需要的鹽丁。”

慶忌神色有點古怪地道:“長卿,你……不會以為我要造反吧?”

孫武目光微閃,又道:“若要造反,足下在此得成碧夫人之助,便是得季氏之助,季氏自有軍隊,若懷貳心,不必如此遮掩,如為人偵知,反而不美。他就在自己軍中訓練士卒,又有誰會疑心他有反意,何必築鹽城遮掩,多此一舉?”

慶忌嘿然一笑,反問道:“那麽……你以為……我是誰?”

孫武默然片刻,徐徐說道:“本來應該猜不出的。但是見了足下在谷中如此練兵之法,看你年紀,聽你口音,再想起數月前吳使入魯,驅逐慶忌的事來……,不知在下猜得對是不對?”

慶忌面色微變,遲疑半晌才雙眼一擡,凜然說道:“不錯,我就是吳國慶忌,長卿兄可願留下,助我復國?”

孫武面露微笑道:“在下既已說破,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嗎?”

他退後三步,放下手杖,一撩袍襟,屈膝跪地,左手輕輕按上右手,拱手於地,以額緩緩觸及手掌。慶忌見了不禁為之動容,禮有跪禮、揖禮、拱禮。跪禮中也有平輩之間、平等地位之間的跪禮,但是這跪拜九禮之中的頓首禮,卻只有子拜父、臣拜臣、人拜神時才能行得。

孫武以手觸額,沉聲說道:“既是公子慶忌當面,孫武願為殿下先驅!”

慶忌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叫道:“你說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