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亂局紛紜

慶忌離開魯國了,這令曲阜人多少有些沮喪,不管官面文章做得如何堂皇,人人都知道慶忌是迫於吳國的壓迫而離開,這讓魯人的心有些受傷。

成碧夫人去費城了,這令曲阜人多少有些沮喪,許多垂涎於她的公卿大夫少了討好麗人、謁見佳容的機會,而季氏門人其他支系眼睜睜看著偌大一座金山都落到了她的手中,心中的妒意更甚。有關成碧夫人色誘慶忌為其所用、色誘季孫執政以鹽業為賭注,巧妙地轉移到她手中的謠言甚囂塵上,說的有鼻子有眼,那種種香艷場面仿佛他們就在旁邊看著似的。

有些人總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摩別人的,何況成碧夫人是個寡婦,更是個迷死人不賠命的寡婦,哪怕明知所言不實的人,也樂於傳播她的謠言,在繪聲緩色的編排中,滿足一下自己意淫的心理。

不過關於成碧夫人的風月謠言還沒形成唾沫星子淹死人的強大規模,便被另一件事所取代:兩年前去了齊國,促請不歸的國君姬稠死了。關於他死去的原因莫衷一是,但是由於他的死,正好發生在齊國五大世族刺殺晏嬰的關鍵時刻,大部分魯國人都認為這個倒黴的國君是做了齊國晏矮子的替死鬼,在混亂之中被人誤殺了。

魯人並沒有多少悲戚,事實上在許多魯國人心中,只知有三桓,不知有魯君。如果不是偶爾的重大禮儀場合還需要魯君出面,所有的人都把他忘到了腦後。不是麽?兩百多年了,國政由三桓掌理、田賦要上繳於三桓,士農工商,諸行百業,所有的一切,莫不與三桓世家息息相關,幹魯君何事?

也唯有這個時候,在魯君被刺殺的時候,他才能搶了三桓的風頭,被魯人掛在嘴上,議論幾聲。就是這幾聲議論,也沒持續多久,人們的注意力便又轉移了視線。

國君遇刺被殺的消息傳來時,魯國三桓正設宴款待吳國使臣郁大夫,聽到國君遇刺身亡的消息,執政大夫季孫意如失手落了杯盞,當堂痛哭,只哭得眼淚鼻涕模糊一片,號啕著只是說昔日為了國事與君上爭執,激怒君上棄國而去,季孫以國事為重,這才背負罵名,暫領執政之職,只盼有朝一日君上息日重返魯國,還政與君,以昭此心。如今君上於齊國身亡,此其過也;從此再難向君上坦明自家心意,更是有苦難言。他越說越是傷心,越說越是委曲,只哭得捶胸頓足,幾度暈厥。

叔孫氏、孟孫氏正哀哀痛哭著以示忠心,一見季孫意如盤地大哭,哭得痛不欲生,也實在是太過份了點兒,趕緊抹抹眼淚上前相勸,吳國郁大夫見此情形,也只好上前好言好語,寬解他的心意。

奈何,季孫意如眼角抹的芥茉多了點,那眼淚如長江大河,是止不住地流啊,眼見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叔孫、孟孫氏只好使人擡了眼睛紅腫如桃,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的季孫大夫回府休息,然後又向郁大夫告罪。

三桓一哭,滿朝公卿人人響應,號啕一片那個淒慘。郁平然見整個朝堂上亂糟糟的,原本還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想在朝堂上為吳國再爭取點好處,這時全說不出口了。勸了一會兒,見魯國群臣一個個悲戚的不能自己,也沒人有空搭理他了,這飲宴也進行不下去了,只好拱手告辭返回館驛。

蔔、祝、祭等各司官員開始張羅國君的喪禮,然而本該主持這一切的執政季孫意如卻因傷慟過度臥病不起了,於是這司儀主管,便順理成章地落到了叔孫玉的頭上。喪儀還沒舉行完,季孫意如便上表請群臣議事,言及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上原居於齊國,雖棄國而去,然君上仍在,是故他可以代行君權。而今君上去世,就當擇立新君,此等大事刻不容緩。他因病弱,不能上朝理事,請大司空叔孫玉、大司馬孟孫子淵會合六卿,共議立新君事。

季孫意如這番表現,把許多還疑心是他刺殺了國君的公卿大夫們的疑慮都打消了,眾大夫的精力便因季孫意如這一表集中到了冊立魯國新君的事情上。姬稠嫡子早夭,他當初匆匆逃出魯國,只帶了愛妃吳孟子同去,諸公子們都扔在了魯國。

這些公子們並沒遭什麽罪,三桓為了表現自己忠體為國,逐魯君是為了社稷而非為了一己私欲,所以對這些公子們禮遇有加、有求必應。所以魯君這十幾個兒子過得都很優渥。只不過為了避嫌,朝中百官平素與這些公子們都沒有什麽來往,對他們大多不太熟悉,如今他們之中將有一個成為魯國君主了,滿朝公卿才將關注的目光投向他們。

一時間,季孫、叔孫、孟孫三家門庭若市,車水馬龍,整日介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有來為自己中意的人做說客的,有受了別人請托做說客的,有來旁敲側擊打探消息的,更有那些魯君的公子,不惜重金請了人來向三桓示好。不過大多數人仍然看好季氏,到季氏府上來的人也最多,季氏如今雖然稱病在家,也只能哄哄那些小民,這些公卿大夫們自然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