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代奸雄

臨淄城,田乞府上,一間靜室。一個年約三旬、神色精明的男子站在田乞面前。田乞負手在室中緩緩踱著步子,徐徐說道:“無傷,此去高昭子的封邑,你一路上定要謹慎小心。你告訴高大夫,此番大事雖敗,但是幸而晏嬰不曾發現田乞與高大夫的關系,我們只要隱忍一時另尋機會,大事未必不可期。

我在臨淄,會盡力幫他斡旋,以消國君之怒。不過眼下國君正在氣頭上,我不能不殺幾只小魚小蝦以自保,對高大夫的人,田乞是能保則保的,如此只好拿國大夫的那些心腹開刀。請高大夫在國大夫面前為田乞轉寰一下,田乞也是身不由己,還請高大夫體諒田乞的一番苦心。”

“是,無傷記下了。”那男子拱手應下,略一遲疑,又道:“伯父,五族誅晏失敗,國君震怒,高昭子他們手中沒有伯父是他同謀的證據,我們何必還要向高昭子買好呢?趁此良機,將他們一舉鏟除,那麽……當今齊國,除了晏氏,還有何人能與我田氏抗衡?”

田乞冷冷一笑:“一舉鏟除?他們有錢有兵有封地,你以為他們會束手待斃嗎?國君若是真要討伐他們,這一場仗,怕是打上三年五年也難見結局。大家各有忌憚,這仗,是打不起來的。

國君今日之怒,是身為國君,不得不怒。你看著吧,不消幾日,高、國、鮑、欒幾大氏族,便會遣使向國君謝罪,請求制裁,而都城裏,也必有人窺透國君息事寧人的用心,出面……”

他剛說到此處,門扉輕輕叩響,田乞住聲,冷冷問道:“什麽事?”

“啟稟大人,晏相入宮了。”

“哦?”田乞略一沉吟,一絲笑意在他臉上慢慢蕩漾開來:“出面……為他們‘乞命’啊……,嘿!這嬰銼子,目光如炬,果然了得!”

他把袍袖一展,斷然道:“無傷,你馬上便走,沿途不可泄露半點風聲。”

田無傷正容道:“無傷明白。無傷本來就是去高氏封邑尋訪一位朋友的,此番根本不曾來過都城。”

“嗯,你明白就好,路上切勿招搖,去吧。”

田無傷匆匆離去,田乞則立即更衣入宮。

宮中,宰相晏嬰正憂心忡忡地向齊君姜杵臼進言:“君上,國高鮑欒孫五族,欲殺者只是晏嬰罷了,此為私怨,亦為私利,並非五族不忠於君,欲謀齊國。再者,合五族之力,甲兵十數萬,戰車千百乘,一旦逼得他們沒了退路,則社稷動蕩,黎民受苦。是以老臣懇請君上且息雷霆之怒,可遣使者前往訓斥,令其謝罪自省……”

“是呀,是呀,晏相說的是。”群臣紛紛響應,如果同五族開戰,殺伐一起,齊國必定元氣大傷,恐怕齊國這東方第一大國的地位都要不保了。群臣自然不願事態擴大。

正說至此,田乞急匆匆進宮見駕,兩旁侍立的那些個公卿大夫見了田乞,就象老鼠見貓,立刻鴉雀無聲。這兩天他們真被田乞殺怕了。如今朝中地位最高的兩個人,一個晏嬰,他們是從心底裏的敬畏;另一個,便是田乞,他們是從心底裏的恐懼。

“田卿,你來的正好。”一見田乞,齊君便歡喜地叫他近前,把晏嬰的意思對他說了一遍,問道:“田卿,你認為晏相的建議如何?”

其實齊君心裏也明白,不能把高、國、鮑、欒等族逼反了,只是身為國君,高、國等人犯下如此大罪,他不能不有所表示,如今晏嬰這個事主為他們請求赦免,如果田乞這個上卿也點頭同意,他便可以就坡下驢了。

田乞聞言,慨然點頭道:“晏相胸懷寬廣,一切唯國君為重,以齊國為重,高風亮節,令田乞欽佩不已,臣此番入宮見駕,也是想表達這個意思。”

齊君一聽,欣然道:“既然晏相與田卿都是這個意思,那寡人便依你們,明日遣使,去向國高等人問責降罪,裁其封邑人口,貶降他們的爵位。”

田乞聽到這裏,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垂泣道:“君上,臣向君上請罪。”

齊君吃了一驚,訝然道:“田卿掃除奸佞,忠心耿耿,何罪之有啊?”

田乞垂淚道:“此番行刺晏相的,有我田氏家人參預。田乞身為田氏家主,難辭其糾,請國君一並懲罰,以彰國法。”

齊君先是一怔,隨即不以為然地搖頭道:“噯,這話從何說起?且不說孫氏從田氏中分宗另姓已然三代,就算同為一門,田卿對此事一無所知,先有護晏相於雙鋒山之舉,後有清掃奸佞、安定都城之功,公體為國,光明磊落,寡人怎能罰你?”

晏嬰站在一旁,微微撚著胡須,冷眼旁觀,看著田乞耍的把戲。田乞跪地不起,只道:“君上體諒,臣感激不盡。然而臣身為田氏家主,卻有家人參與此事,臣是有不察之罪的,理當處罰,請君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