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忙碌夜

夜深了,慶忌躺在榻上反復思量著自己的事情,毫無一點睡意,最後翻身坐起,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也不點燈,只穿著小衣,趿上鞋子走過去,輕輕一推門扉。

“吱呀”一聲,一片如水的清輝灑了滿屋,弦月如溝,清輝淡淡。除了隱隱的蟲鳴,夜色一片靜謐。慶忌走出去,借著清淡的月光在林中漫步,緩緩步入水中小亭,在亭榭中坐下。

回首看去,院中沒有燈火,叔孫搖光的房間也是一片漆黑,現在當已熟睡了吧。想起她來,慶忌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所謂作繭自縛,大概就是指他這般情形了。叔孫小姐並沒有因為他的非禮而憤而離開,相反,再偷偷瞟著他時,臉上的神氣很是古怪,嬌羞中帶著些許溫柔,反讓慶忌心驚肉跳。叔孫搖光就象一枚長著硬殼的果子,那層硬殼現在被他沒有章法的表現給敲破了,展示在他面前的是別人從不曾見過的風情。

想著她的可愛,和兩人相識以來種種,慶忌微微心動,但是隨即便搖了搖頭,否決了自己的想法。他和叔孫世家,由於彼此的利益不同,如今勢同水火,只是表面上還維持著一種和平,沒有一個因素促使他們之間發生直接沖突罷了,他不是曲阜裏一個豪門世家的太平公子,自溺於情情愛愛的事那是自討苦吃。再留她住兩日,把這屈身為奴的事隨便敷衍一下,是一定要想辦法把她趕走的。

拋開叔孫搖光的事不想,仰看著天空一縷薄薄的流雲掩向那輪弦月,他的心思又飄到了瀝波湖,此刻梁虎子和英淘該已趁夜出發了吧。吳國使節此來,身邊怎麽也得有三五百個侍衛,以少敵多,雖然是以有備算無備,勝算仍然寥寥,不知梁虎子和英淘能否完成使命。

梁虎子勇猛,英淘機智,希望他們兩人能夠不負使命。我如今是困守曲阜,如同籠中之獸,這無形的籠子,那門兒的鑰匙就掌在季孫意如手中,他一日不下定決心,我終究不得施展啊。

偏偏此人心胸氣魄,實難當一代梟雄。如果讓吳使安然到達曲阜,恐怕季孫意如的野心是萬萬敵不過吳國數萬大軍的恫嚇的。弄不好,我這趟魯國之行,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或許,幫助成碧夫人取得海鹽獨家經營之權,很大程度上解決了我的軍費來源,算是此次曲阜之行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唯一收獲了。

天空一暗,弦月已被薄雲掩住了。慶忌黯然嘆了口氣,困在曲阜這許多天,寸步難行,不要說復國在望,便是取一座蓄兵之城,都是遙遙無期,復國,竟是如此之艱難。

梁虎子和英淘帶著一百二十名虎士趁夜離開瀝波湖,悄然奔向漆城。過漆城再向南,未到閭丘的路途上有一道山谷,也就是慶忌在那裏休息並偶遇任若惜姐妹的地方。那座山谷狹窄難行,林深葉茂易於藏身,按照英淘與慶忌的計議,他們將埋伏在這條赴曲阜的必經之路上攔截吳國使節。

在這個地方,已經接近吳國都城,吳國使節的警惕性會降低,更易於偷襲得手。而且此處的地理形勢,方便他們埋伏布置,充分利用險峻的地形行致命一擊。而且此處不算太遠,梁虎子和英淘此番來回只能晝伏夜出,避人耳目,如果設伏地點太遠,無論去回,都易露了行藏。

此時,吳國使節郁大夫已經到了句繹,被當地魯國牧守安置在臨時館驛之中。房中一燈如豆,夜色雖深,他也尚未入睡。房中據席對坐的,還有三個人,一個是他的副使馮奕馮大夫,另外兩個是他先期派往魯國的細作。郁平然膽大心細、行事每每突出奇兵,但是並不莽撞,常謀而後動,伍子胥選他來魯國,也正是看到了他的這種優點。

兩個細作分別把他們打聽到的一些消息告訴了郁大夫,郁大夫沉吟良久,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好了,你們兩個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趕赴前程,繼續打探消息。”

“諾!”兩個細作拱手揖退,郁大夫目注馮奕,問道:“馮兄以為如何?”

馮亦皺皺眉:“從他們所說的情況來看,魯國是把慶忌敬若上賓的,他還交好魯國公子,與他們往來如此密切,恐怕……大王欲誅慶忌於曲阜的希望很難實現。愚意以為,我們以兵威相恫嚇,軟硬兼施,能夠逼得季孫意如驅慶忌離境,已是最好的結果。”

郁平然微微搖頭:“馮兄此言差矣,依我看來,細作們打探到的這些消息,不過只是民間傳聞,事情或許是這些事情,但是幕後的真相卻未必如此。你看,慶忌到曲阜,三桓設宴款待,又入住季孫意如的別居,不可謂不隆重。然而,那些士卿大夫為何不見有宴請之舉?”

馮亦目光一凝:“郁兄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