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天下熙熙

經過一個上午的瘋狂訓練,下午公子們懶洋洋的都不願動了,慶忌假寐一陣,卻回到田獵場,讓英淘學著那些公子們駕車的手段,狂驅戰車,自己站在車中以便適應這種車速。

慶忌在戰車上嘗試了幾次,英淘驅車平穩時,他射出的箭矢十中七八,還算準確,若是如那些公子們的馭車速度,準確率就陡然降低到四成以下了,有時顛簸的厲害,一枝箭射出去便鴻飛冥冥不知去向了。

唯一令他稍安的是,站在車上持戈作戰,以他的臂力身手,雖然腳下顛簸站立不穩,倒也還能使得出六七分戰力。慶忌忽然想到一個主意,脫去戰靴赤著雙足踏在車上,憑著更靈敏的觸覺,在車上果然站的更穩了,經過幾番馳騁,已能逐漸適應在狂奔的戰車上舞戈搭箭的動作。慶忌大喜,暗忖如果照此練上十天,自己基本上已能發揮出正常的車戰水平了,雖然他的車戰水平並不高明,不過再搭配上與季孫斯所商議的那些陰謀詭計,或可一戰。

天將黃昏,公子們啟程返城,此時酒醒力猛的公子們倒是精神十足,一路上還唱起了魯國的戰歌,這首古戰歌語句中多用疊字音,晦澀難懂,聽不出幾個具體的字音來,但是十余公子齊聲大唱,倒頗有氣壯山河的豪邁氣概。

歌聲至入城尚不止,引得許多路人側目,眾公子在路人的指指點點中反而唱的更是得意洋洋,慶忌看的十分好笑,以他的實際心理年齡,已經很難理解這種少年人的心性,完全不明白他們看似必勝的信心從何而來,絲毫不曾考慮落敗時的困窘,不過身在其中,慶忌還是不知不覺地被他們的樂觀情緒給感染了。

慶忌拍拍被太陽曬的猶有余熱的車欄,低聲哼唱起來:“日落西山紅霞飛,公子田獵把營歸把營歸,胸前紅纓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自覺唱的好笑,慶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在一旁,孫敖興致勃勃地問道:“公子所唱的是吳國的戰歌嗎?”

慶忌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正是,哈哈……”

這些公子們都是公卿大夫們的兒子,住處都在西北方向,那裏靠近魯國宮城,用現在的話講就是高档住宅區。十五六輛車子浩浩蕩蕩駛過曲阜寬闊的大路,拐進內城時,在緊靠公卿大夫住宅外圍的一幢宅院中,兩個男人正對坐議事。

這幢宅子雖不如公卿豪門那般氣派,但是高墻鬥拱,飛檐翹角,院中花木琳瑯,曲苑幽深,也是極佳的一幢居所。聽到街上傳來的豪邁歌聲,正對坐敘話的兩人語聲一停,其中一人撚須奇道:“這是什麽人在街上喧嘩,來人,且去看看。”

不一會兒,一個家仆跑回來稟報,是十余家大夫的公子去城外田獵歸來,內中還有吳國慶忌,聽路人說,他們十日後是要與叔孫世家較量田獵之技的。

堂上端坐的兩人不禁失笑,擺擺手屏退了下人,又復言談起來。大司寇孫叔子家公子孫敖與大司馬叔孫玉的愛女搖光打賭較技的事已經傳開,朝野皆知,他們自然一聽就知道外邊是些什麽人了。

堂上坐的這兩人,一個五旬上下,身材文弱,皮膚白晰,頜下三縷微髯,雖無威武之氣,但神色從容,頗具雍容氣度,對面一個大漢穿著一襲葛袍,肋下佩劍,四十多歲,身材雖不甚高,但身軀健壯,魁梧有力。一張大臉較為醜陋,斷眉闊口,膚色黎黑。

這兩人正是魯國當朝執政季孫意如門下三大家臣之中的仲懷梁和公山不狃。就象三桓世家如今季氏一家獨大一樣,季氏門下三大家臣,如今也是陽虎一家獨大,仲梁懷、公山不狃頗受冷落,權勢大不如前,三個家臣之間本來也是勾心鬥角互相拆台的,如今陽虎權傾朝野,這兩人便勾結到了一起。

那五旬上下長相文弱的男子就是仲梁懷,他笑嘆道:“這些世家公子、姑娘們居然玩什麽田獵競技,以為奴做賭注的荒唐把戲,實在好笑。不過,慶忌一來,不但三桓之間的關系更趨緊張,就是這些少年公子們也跟著摻和進來,哼,此人頗不安生啊。”

公山不狃兩道斷眉一蹙,說道:“自來亡奔他國的人,又有哪個肯安份了?本來,陽虎獻策攘助慶忌,藉機奪取兵權財權,是對主公有利的。然而,叔孫玉老謀深算,孟孫子淵性情暴烈,他們既窺破主公的意圖,又豈肯坐視?我擔心,三桓相爭,是禍非福啊。”

仲孫梁微微一笑,公山不狃說的冠冕堂皇,好似全為季孫意如打算,他心中自然明白公山不狃反對的真正原因,是陽虎也能藉機爬的更高,而陽虎一旦成功,他們兩人更是屈居其下,再無翻身之力。

仲梁懷也不說破,笑道:“是啊,如今主公是魯國執政,代行魯君之權,權柄一時無兩,叔孫、孟孫兩家也不得不看我家主上的眼色行事,何必還咄咄逼人呢,萬一叔孫、孟孫兩家狗急跳墻,他們合兵一處,力量並不弱於主公,到那時兩敗俱傷,恐非我季氏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