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禍水東引

六女身後,英淘和阿仇各站一角,已握住了腰間的兵刃,滿臉殺氣。

慶忌喟然嘆息道:“很多事情,真正能決定它的那些大人物,對於其中的齷齪、對於其中的真相,其實彼此之間全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他們不會點破,因為一旦點破,這遊戲就不能玩下去了。所以,它不可以鬧到市井皆聞……”

小雅絕望地低呼:“公子……”

慶忌苦澀地道:“……他們需要一個堂皇的理由,或者為國、或者為民、或者為天下大義,其實骨子裏都是為了他所在的團體的利益,試問,他們怎麽會扒下這件冠冕堂皇的外衣,把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小民的面前呢?小民的力量雖然不足以決定一件大事,卻能以破壞一件大事了。”

六個舞伎個個聰明伶俐,小雅一跪,其他五個人已迅速想通了其中關節,全都跪倒在慶忌面前,渾身簌簌發抖。

當男人把她們當成一件賞心悅目的玩具時,她們可以被高高地捧到天上,哪怕對著一個握有生殺大權的大人物嘻笑怒罵,他也不會在乎,誰會和自己的一件玩具過不去?但是當她們真正觸犯了這些大人物的利益時,她們的命連一只螞蟻都不如,輾死她的人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六女顯然深深地明白這一點。

慶忌在亭榭的朱漆欄杆上坐下來,苦笑道:“我說了或許你不會相信,我以前其實連殺一只雞都不敢的,我第一次殺雞的時候,一刀下去,雞跑開了,我的手軟的連刀都提不住……”

“公子饒命……,饒命……”,六個女孩爬到他的膝下,臉色慘白。

英淘和阿仇冷冷地跟上來,緩緩向外抽著兵器,那刃鞘摩擦的聲音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睚眥即殺人,身比鴻毛輕。這正是春秋時代勇士們的生動寫照,他們對自己的性命尚且視如鴻毛,又怎麽會為了大業憐惜眼前幾個賣笑女子。

慶忌仿佛沒有看見眼前簌簌發抖的六個人,他望著遠處一朵浮雲,悵然說道:“可是,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就發覺自己剛剛死去一次。唉……,渾渾噩噩的在死神手裏掙紮了好久,我終於又活過來了。可是,昨天那一箭,讓我意識到其實死亡一直在我身邊,對我如影隨形。於是,我就想,我活著,就要珍惜每一天,享用每一天,需要我做出取舍的時候,也當毫不猶豫。”

他低下頭,看著跪在身前的六個女子:“我知道你們是無辜的,是莫名其妙摻和進來的可憐女子,我也不忍心這樣對你們。可是,這層遮羞布不揭開,三桓世家就會陪我玩下去。如果揭開了會怎麽樣?我,還有我的人,幾百個對我忠心耿耿的漢子,我不能輕賤了他們的性命。”

慶忌語氣一頓,目光垂下來盯著她的後頸,她的頸項纖細,白晰細膩的肌膚上有幾縷散落下來的青絲在風中微微飄拂,如果從這裏下手,相信一刀就能切斷她的頭顱。慶忌幽幽地道:“昨晚……”

小雅突然膝行向前,一把抱住他的雙腿,把帶著斑斑淚痕的俏臉埋進他雙腿之間,顫聲說道:“昨晚,公子與婢子們共效魚水之歡,同床共榻,徹夜銷魂,不曾離開半步。”

慶忌一怔:“哦?我們昨夜一直都在一起,不曾分開片刻?”

“是,公子與婢子們難分難舍,恩愛一夜,片刻不曾稍離。”

慶忌嘴角牽動了一下:“昨夜我與季孫公子飲酒大醉,糊裏糊塗的,許多事都記不清了,我們七人果然一夜不曾分開過麽?”

“是的,我們姐妹六人和公子一夜都不曾分開過。”這一回不是小雅一人,而是六女一齊答道。

“公子,大事要緊,不可動婦人之仁!”英淘踏前一步,急急提醒道,他可不希望公子的大業敗在草芥一般的女流身上,眼見慶忌心軟,心中不禁大急。前邊已經安排好了,六女一死,立即拖入慶忌的座車,制造一個送六女出府,昨夜刺客又來行刺,誤殺六女的場面易如反掌,此時又有季孫斯可為人證,可謂天衣無縫,絕無破綻,若是公子心軟,可就遺下六個禍胎了。

易裊哀哀涕泣道:“公子開恩……”

慶忌看著眼前的六個女孩,心中掙紮半晌,那狠心絕情的命令終究說不出口。她們只是六個與此事毫無關系的女子。殺伐決斷,說來容易,做起來不知要顛覆多少固有的意識和道德,他終究還是無法硬起心腸,讓她們當場香消玉殞,橫屍滿地。

慶忌長嘆一聲,猶疑問道:“你們……現在有什麽打算,可是要離開了麽?”

“公子!”英淘目已泛紅,急得劍也抽了出來:說不得,如果公子不忍心下令,只好搶先殺人了,無論如何,不能因為六個無足輕重的女子敗了公子的復國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