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地久天長(第2/3頁)

我曾經痛恨物是人非,其實人和物都還在,只是你和我都已不復當年。於是我想,就這樣放下,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人生中很多事本沒有對與錯,也沒有應該與不應該,愛過,活過,笑過,傷心過……,也就夠了。

畢竟,心如果走了,那是自己都無可奈何的事情。可我現在終於知道,其實你心裏還是有我的,我很開心。我和婉兒不同,婉兒一代內相,文采風流,可滔天權勢於她不過是過眼雲煙,她可以舍棄一切,與你在一起……”

楊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道:“我帶你進城尋訪名醫。”

太平公主安詳地搖頭,微笑道:“沒用的,我服的毒,如果有解,我又何必服下?二郎,聽我說完。我和婉兒不同,我一出生就承載了太多東西,有些枷鎖是別人或時局造成的,有些是我自己的選擇,但不管是哪一樣,我都擺脫不了。所以,你和我即便沒有別的障礙,也注定無法走到一邊。不管有沒有眼前這些事,這是命,我的命……”

太平深深地看了一眼薛紹的靈位,小時候,他是她的表兄,長大了,他是她的丈夫,她曾經以為要和這個男人天長地久了,可他終究還是離她而去。他犯下的錯,如今就由她來承擔好了,如此她就可以驕傲地死去,而不必像她的母親一樣於囚禁中無聲地死亡。

面前的楊帆也是一樣,不管她經歷了多少的波瀾壯闊,不管她經歷了多少的愛恨交織,該離開的時候總是要離開,離開曾經的路、曾經的故事和曾經的人,曾經有過,這就夠了,世上本沒有天長地久,不是麽?

生如夏花,死如秋葉!太平安詳地偎到了楊帆的懷抱裏。

楊帆握著她的手,一切的避忌都不復存在,充溢心中的唯有愛與悲傷。他低頭凝視著太平的容顏,忽然在她鬢間發現一根白發,楊帆溫柔地將它拔去,禁不住淚如雨下……

……

大唐帝國經過連番的惡鬥,宗室、武氏、韋氏、二張、太平黨人,一個個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你甫滅亡我繼之,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塵埃落定,皇權得到了高度的統一。這一年的十二月,在一個雪花飄飄的早晨,年輕的皇帝李三郎,為新的一年定下了年號:開元。

大唐帝國由此開始了一個新的紀元,走向了李唐王朝的巔峰。

江湖歲月催人老。隆慶池畔的柳不知綠了幾次,芙蓉樓下的荷花不知開了幾回,開元年間的又一個春天到了。

這一年的春天,一年一度的新科進士曲江宴遊又開始了。

一艘彩船載著三十名新科進士緩緩駛向曲江中央,吟詩,賞歌,飲酒,觀舞,歌聲在空中回響,舞袖在水面拂蕩。

忽然,不知怎的,船竟然翻了。

佛曰:一彈指間有六十五個刹那,就只是一刹那的工夫,舟翻船覆,船上的新科進士們被扣在船下。

大雁塔頂,盧賓之看著那傾覆的彩船冷冷一笑,扭頭看向他身邊的那個人,那個人是阿史那沐絲,盧賓之延請天下名醫為他診治,如今他已經能像平常人一樣發聲說話,經過盧賓之的耐心調教,他的舉止神態、談吐語氣,已經和楊帆一模一樣。

盧賓之看著他,微微一笑,道:“開始了,從現在起,你來幫我復仇!只要我能鏟除沈沐和楊帆,一統‘繼嗣堂’,我就傾盡全部財力和物力,助你成為突厥可汗!”

沐絲深深地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和楊帆一模一樣的微笑……

一輛牛車緩緩駛到玉真觀前,車簾兒一掀,從中走出一個女冠,眸清似水,眉若遠山,腰似若柳,娉婷生姿。她回頭向車中看了一眼,大發嬌嗔道:“喂!現在跟頭豬似的,怎麽一到晚上就那麽精神?出來!”

一只柔荑伸進車中,揪出一頭名叫沈沐的豬,睡眼惺忪。

二人下車,向玉真觀中走去,觀中女道士們看見二人走入,紛紛稽首行禮:“見過金仙道長、見過沈公子。”

竹林中,石台上,一副棋盤。

楊帆和玉真公主各坐一方,一執黑、一執白,正在弈棋。李持盈噘著小嘴兒,嗔怪地瞪他一眼,悄聲嘟囔:“真是的,一點都不知道讓著人家。”

金仙公主姍姍走來,笑道:“十娘!”

“呀!姐姐!”眼看要輸的李持盈趁機丟了棋子,雀躍地跑向金仙。

沈沐睨著持籌苦笑的楊帆,皺眉道:“聽說曲江宴遊出了事,你我辛苦栽培的那些新科進士全都做了水龍王的駙馬爺,你還有這閑情逸致?”

楊帆沖他翻了一個白眼兒,道:“你還不是一樣閑麽?咱們養兒子是幹什麽的,這事兒自然是要他們去幫老子分憂。”

曲江池畔,一雙少年,一青袍,一白袍,人如玉樹,玉樹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