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東施效顰

安樂公主走進寢宮,見母親正斜倚在榻上,太醫馬秦客坐在榻邊的錦墩上,正為母親號著脈。安樂道:“阿娘,可是身子不舒服麽?”

韋後鬢發微散,面帶紅暈,眼波盈盈欲流,倒真有幾分臥榻方起的模樣,她向女兒微微一笑,道:“沒甚麽,還是睡眠不好,經馬太醫調理,已經好多了。”

韋後睨了裝模作樣的馬秦客一眼,輕聲道:“你且退下吧,本宮與女兒說話。”

“是,微臣告退。”

馬秦客連忙拿起一旁根本不曾打開過的藥匣,向韋後和安樂欠身一禮,便向外面退去。

馬秦客儀表堂堂,就是安樂也禁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看去安樂突然心中一動,馬秦客的嘴角沾著一根卷曲的毛發,再看一眼母親暈紅的臉頰,安樂心中突然明白了什麽。

韋後被女兒那略顯古怪的眼神兒看得有點心虛,連忙咳嗽一聲,坐直身子道:“女兒今日怎麽有空來看為娘?”

安樂公主急忙掩飾住自己的異樣,提起裙裾,在原地轉了一圈,笑嘻嘻地道:“阿娘,你瞧女兒這件裙子好看麽?”

韋後一見,頓時雙眼一亮,仔細打量著這條羽裙,贊道:“當真是巧奪天工,女兒是自何處買來這樣一條裙子的,普天之下怕也是獨一無二了吧?”

“嘻嘻,自然是……獨一無二。”

安樂公主大為得意,說到“獨一無二”時,忽然想到楊家還有一條同樣的裙子,心中不禁掠過一絲陰郁,不過這不快馬上就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現在這條裙子不是獨一無二,以後卻一定是!”

安樂公主放下裙裾,上前攀住韋後的胳膊,笑嘻嘻地道:“阿娘,眼看就春暖花開了,我那定昆池也初步有了模樣,母親何不遍邀京都貴婦名媛,在定昆池舉辦一場盛宴呢。”

韋後一聽就明白了女兒的心思,不禁嗔笑道:“你呀,得了一條寶貝裙子,迫不及待地要向人顯擺麽?”

安樂公主並不害羞,笑道:“既有錦衣,豈能夜行,娘親,你應不應嘛。”

韋後略一思索,道:“女兒,倒也不必一定要去定昆池擺筵的,今春朝廷將於南郊舉辦祭祀天地的大典,為娘想親自擔任亞獻,娘是女兒身,總不好叫一班外臣隨侍做齋郎,所以想要京師所有誥命夫人、使相千金為隨侍齋娘。

女兒介時與娘親同往,到時候何止可以讓京師所有貴婦名媛見識見識你的風光,便是滿朝公卿,也可瞻仰你的風采啊。”

安樂公主一聽大喜,連聲道:“好啊好啊,只是……母親要擔任亞獻,阿爹會同意麽?”

自周公定禮,禮制在官場中的作用就越來越大,時至今日,每一個儀典的具體的步驟,都蘊含著極豐富的政治意義,大祭這種盛大慶更是如此。

一向以來,天地大祭都是天子負責首獻,公卿百官負責亞獻,如果有儲君在,一般情況下則由儲君負責亞獻。

這種規矩高宗破例一回,由皇後武則天充當亞獻了;武則天也破例了一回,把當時的太子李旦扔到一邊,由魏王武承嗣負責亞獻,這兩件事都曾在朝堂上引起一場激烈的博弈,是以安樂有此一問。

韋後撇了撇嘴角,輕蔑地道:“你那親兄長重潤早被則天皇後害死,繼立的太子重俊則是個想弑父殺母的畜生,如今業已伏誅。重福不孝,已遣至嶺南,至於重茂卻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這亞獻除了為娘,還有誰配擔任呐?”

安樂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道:“自然是我嘍,娘啊,人家可是你的親生女兒,重福、重茂都是庶子,地位卑下,與母親又沒有血緣之親,難道娘親還想從他們之中擇立一個太子嗎?”

安樂在韋後身邊坐下,又道:“你看,重俊不是你生的,他做了太子是怎麽對你的,竟然想興兵弑母呀!娘,如今連女皇帝也有過了,女兒便做個皇太女又有何不可呢?

咱們才是一家人呐,與其讓重福或重茂為太子,來日羽翼豐滿後辜負母親,阿娘不如勸說阿爹立女兒為皇太女。咱們是至親之人,女兒才是真正孝順您的。”

韋後瞪了她一眼,嗔道:“荒唐之極!這種事,縱然是皇帝,也不能擅作主張的,你做皇太女?滿朝文武會答應嗎,你爹爹也不能無所顧忌啊。”

安樂不屑地道:“哪裏還有什麽滿朝文武了?如今文武大權,不是都在咱們掌握之中嗎,誰敢不服,就用刀劍逼著他服!啊!阿娘,不如這樣……”

安樂雀躍地道:“反正爹爹不喜歡署理政務的,現在朝政多由娘親主持,幹脆讓爹爹把皇位讓給阿娘吧,爹爹做太上皇,娘親做皇帝,那女兒做皇太女,不就順理成章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