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亂象(第2/3頁)

李顯越想越覺得有理,這個繞不過去的難題竟然一下子解決了,他點點頭,道:“愛卿言之有理!那麽……這碑文就不題了吧。相王、梁王!”

李旦和武三思同時踏出一步,拱手道:“臣在。”

李顯道:“國喪一應事務,由相王和梁王總領。”

二人一齊躬身道:“臣領旨!”

李顯自以為這麽處理非常妥當,子不言父過,對生身母親自然也是一樣,他能在墓碑上譴責母親什麽?那不是人子之道。可要是胡謅八扯一番,閉著眼睛說瞎話兒,那又失去了立碑的意義,徒惹後人笑話,如此處理再妥當不過。

他卻沒有想到,他開了這樣一個先河,將來他也會遭逢同樣的待遇。在他過世以後,他的繼任者不知道該如何來評價他的一生,最後也給他立了一塊無字碑。

只可惜他是古往今來無數男皇帝中的一個,而武則天是獨一無二的,就憑一個獨一無二,足以得到一些人的另眼相看。

武則天的無字碑,被捧臭腳的人說成是女皇胸襟寬廣、氣魄非凡,說他這是對自己的一生不做評價,千秋功過任由後人評說。全不理會這碑是她死後由後人為她鐫刻的。

至於李顯嘛,大多數人都忽略了他也有一塊無字碑,偶爾有人想起來,也歸結於旁人“忙著爭權奪利,沒空理會李顯的身後事”。這麽說的時候全然不理會李顯的國喪朝廷都給操辦了,偏偏沒空刻一塊碑?

……

相王和梁王主持治喪以後,為武則天操辦的喪禮開始正式進行,百官分批入宮拜祭。在這些大臣當中,最吸引人注意的就是張柬之、桓彥範等五位異姓王了。

他們都曾是武則天的治下之臣,也都是把武則天拉下馬的人,如今站在武則天的靈槨前,他們會想些什麽呢?楊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五王進來前,他正在靈堂致祭。

他和武則天並沒有私人恩怨,所以對於武則天的死,他沒有感到快意。自從他為了復仇趕到洛陽,因緣際會進入仕途以後,對於武則天種種作為他從不認同,心裏始終不曾臣服於這位女皇,所以他也談不上傷感。

可是,剛剛逝去的這位帝王,畢竟是承載著他青春歲月中最具傳奇色彩的那段經歷的人,站在她的靈槨前,楊帆還是有些緬懷的,他認真地拜祭,既沒有虛情假意的悲傷,也沒有隨意的敷衍。

五王在想什麽他並不知道,他只是默默退到一邊,看著五王上前致祭。五王的拜祭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他們草草地行了禮,便向靈堂外走去。

張柬之已是八十二歲的老人,被封王奪權之後,沉重的精神打擊似乎讓他的身體也垮了,還沒走下台階,就氣喘起來。桓彥範和崔玄暉上前扶住他,體貼地道:“天寒地凍,張相公小心些。”

進入靈堂致祭的大臣低著頭,仿佛沒有看見他們,如避瘟疫般繞過。張柬之在階下站住,看著閃避他目光的群臣淡淡一笑。敬暉擔憂地道:“張相公似乎身子不太好,您可要保重身體呀。”

張柬之搖搖頭道:“老啦!不濟事了。老夫與則天皇後同年,則天皇後去了,老夫的大限怕是也快到了。”

袁恕己蹙了蹙眉頭。張柬之看了桓彥範一眼,若有深意地道:“你我匡復李唐,受封王爵,從此以後世襲罔替,子子孫孫都享用不盡。說起來,天子也不算虧待了咱們。呵呵,士則如今修身養性、寄情山水,可還習慣麽?”

桓彥範淡淡地答道:“張老相公,彥範不曾遊山玩水,如今正閉門讀書。”

張柬之捋須道:“哦?讀書好啊,卻不知士則在讀些什麽書啊?”

桓彥範道:“彥範正在看孟嘗君的故事。一個很有趣的小故事。孟嘗君少年時,見他父親良田千隉,金銀萬貫,便問他的父親,‘您兒子的兒子叫什麽?’田嬰說‘孫子’。

田文又問,‘那您孫子的孫子叫什麽呢?’田嬰回答說,‘玄孫’,田文再問,‘那您玄孫的玄孫又叫什麽呢?’田嬰搖頭說,‘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張老相公,您說這故事有趣麽?”

張柬之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在場的幾位都是博覽群書的人,自然也看過這個故事,知道孟嘗君接下來說了什麽,也知道孟嘗君為什麽要這麽說,所以他們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桓彥範笑吟吟地道:“我覺得田文說得很有道理啊,攢下萬貫家產有什麽用,給那些他連稱呼都叫不上來的子孫後代享用?為人做馬牛,何必呢?大丈夫,當建功立業,名垂千古,方是道理!”

桓彥範笑吟吟地向他們拱了拱手,道:“告辭。”

看著桓彥範遠去的背影,敬暉不安地對張柬之道:“張老相公,你看他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