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天下共逐之

楊帆認識這個人,這人是殿中監田歸道。

當日玄武門兵變時,他不識相地攔路與張柬之等僵持,若非楊帆及時出現調開千騎將士,導致田歸道無兵可用,很難說他會幹些什麽出來。再者,此人當初還依附過二張,所以政變成功後,此人立即被張柬之等人請旨罷官了。

這都過去一個多月了,照理說此人早該卷鋪蓋回家了才是,怎麽還會出現在這裏?楊帆心中納罕不已,便舉步向他走去。田歸道正要離去,一見楊帆,忙站住腳步,向他拱手道:“大將軍!”

以前楊帆只是將軍,有人稱他一聲大將軍那是恭維,如今他可是實至名歸的大將軍,冠軍大將軍!

楊帆還了一禮,道:“田兄,本官聽說你已還歸故裏了,不意竟在這裏相見。”

田歸道澀然一笑,道:“正月裏不好啟行,下官本打算開春才走。承蒙陛下恩典,赦免了下官的罪過,準予下官戴罪立功了。”

“哦?”

楊帆有些意外地道:“那麽田兄如今依舊是殿中監、右金吾將軍麽?”

田歸道搖了搖頭,道:“下官如今被陛下任命為太仆少卿了,原在宮中做事時,有些私人物件放在這兒,今日特意奏請陛下進宮取回的。下官馬上還要去太仆寺報到,大將軍,下官要告辭了。”

楊帆點點頭,忽又想起一事,道:“哦!本官奉旨擴充千騎,還需補充大批戰馬,今後少不得要與田少卿打交道,改日本官請田少監吃酒,咱們二人多親近親近。”

田歸道連忙道:“下官願為大將軍效勞,卻不敢勞煩大將軍相請。大將軍如此折節下交,下官已是受寵若驚了,若是大將軍不嫌棄的話,下官改日在府中設宴,相請大將軍。”

楊帆含笑答應了一聲,田歸道向他拱拱手,便領著那仆從離開了。楊帆望著他的背影,蹙眉沉思了一會兒,才向婉兒的居處走去。

“郎君!”

上官婉兒一見楊帆,忙把毛筆往錦紋花石的筆山上一擱,雀躍著撲到了他的懷中。

婉兒如今已在宮外居住,每五天在宮中當值一晚,與宰相們相同。這也從另一方面證明她的地位依舊是內相。

張柬之等人作為宰相是三品官,他們另有爵位在身,受封開國郡公,從這方面算,他們是二品。婉兒如今官拜昭容,也是二品,和他們品秩相同,比起楊帆這個正三品上的冠軍大將軍還高一品呢。

雖說楊帆受爵開國侯,食邑千戶,但他這開國侯也是三品,無論從哪兒算,都還比不上婉兒。婉兒如今常在宮外居住,得以與楊帆長相廝守,昨夜二人就是鴛鴦並枕同宿同眠的,一則是剛剛燕好過,二來是夙願得償芳心踏實下來,婉兒此刻容顏煥發,嬌靨艷若桃李,宛如一個新婚少婦,一見楊帆,竟歡喜得露出小兒女情態。

楊帆擁住她的纖腰,在她櫻唇上輕輕啄吻了一記,笑道:“一大早起來時還抱怨腰酸腿疼,這會兒倒是精神奕奕啦。”

婉兒俏臉一紅,在他胸口輕輕捶了一記,輕啐道:“又來取笑人家。”

她揚著雙眸,認真打量了一下楊帆的神色,輕聲道:“郎君有心事?”

楊帆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今天,皇後垂簾預政了。”

婉兒毫不驚訝,頷首道:“嗯!奴家聽說了。”

她拉著楊帆在書案邊坐下,道:“這算是陛下的反戈一擊吧。這些功臣們,也真是有些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了。”

楊帆挑眉道:“怎麽,你也看不慣他們?”

婉兒淺笑道:“我才不在乎,你看我現在多輕閑……”

她努著小嘴兒往案上示意了一下,楊帆這才發現案上幾乎沒有幾本奏章,僅有的幾份奏章,看起來也就五六份的樣子,堆在案角處,書案上攤著一張紙,紙上繪著乳燕穿林圖,剛剛畫了一半,看來剛才婉兒正在這裏揮毫潑墨呢。

婉兒道:“在他們眼中,一個垂拱而治、無為而治的皇帝才是聖明之君,他們想讓皇帝高高地坐在上面,天下大事統統交由他們來負責,代君分憂,替天行狩,做一個名垂千古的社稷之臣。”

楊帆皺了皺眉,道:“所謂明君良臣,明君之明,在於識人;良臣之良,在於治理天下。魏玄成(魏征)在《諫太宗十思疏》裏不是也勸說太宗‘養松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麽?”

婉兒輕笑道:“那麽,你認為太宗皇帝垂拱而治過麽?”

楊帆搖頭道:“皇帝眼中的明君都是有大作為的,要想有一番大作為就必然親力親為。臣子們希望皇帝垂拱而天下治,這樣的皇帝才是他們眼中的明君。可他們凡事操之己手,在他們看來是為君分憂,在天子眼中怕就是僭越君權了。也只有你才巴不得少些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