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章 逼宮(第2/2頁)

其實韋承慶是高估了張昌宗的政治智商,他這麽明顯的暗示,張昌宗根本就聽不出來,於琴棋書畫他自然是精通的,可政治與律法他卻一竅不通,也不明白自己是否告訴過天子此事究竟意味著什麽。

如果光是韋承慶暗示,他十有八九要懵懵懂懂地說一句:“沒有啊!本國公在皇上面前倒是常講笑話,可李弘泰這番話雖然是玩笑話,卻是他用來拍馬屁的,本國公並不覺得好笑啊。”

但宋璟這麽緊張,張昌宗還能看不出一點眼色?他知道宋璟是必欲置他於死地,而韋承慶才是他的幫手,宋璟既然反對,那自己照做肯定就是對的。靠著這種簡單的分析方法,張昌宗福至心靈地應道:“是,昌宗的確對天子說過。”

宋璟大怒,厲聲道:“何人為證?”

司刑卿崔神慶馬上接口道:“鄴國公既然是說與天子知道了,那證人自然就是當今天子。”

韋承慶頷首道:“那麽,此事只須面稟天子予以確認即可。鄴國公既然曾經將這番話當成笑談說與天子,那麽即便有罪,也屬自首,援例當減等處置。”

宋璟大聲道:“謀反大罪,豈可因其一言而開釋?依法,至少該詢問相關人證,搜查昌宗府邸。”

韋承慶臉色一沉,道:“當日赴宴的都是王公大臣,你要把他們都拘來此處做人證?只需使人去詢問一聲就行了嘛。至於搜查國公府,既然不能證明他的罪名,誰有膽子搜查一位國公的府邸?”

崔神慶馬上接口道:“韋侍郎所言有理,如今已經真相大白,咱們還是先稟明天子,由天子定奪才是。”

韋承慶和崔神慶一唱一和,根本就把持了整個審判,宋璟作為禦史中丞,監察百官的最高首腦,居然無法多置一辭。韋承慶與宋璟說罷,就很客氣地對張昌宗道:“委屈國公,還要羈押一日,待下官將緣由稟明天子,再為國公擺酒壓驚。”

張昌宗擺擺手,大剌剌地退出訊堂,只把宋璟氣得怒發沖冠。

翌日一早,韋承慶便金殿面君,向皇帝復奏:“鄴國公張昌宗以言語不慎,惹來是非,以臣看來,乃術士李弘泰不知禁忌,作為食客以阿諛之言逢迎主上,而鄴國公只是以為笑談,肆後也曾告於天子,實無大過。陛下可罰其三個月的俸祿,以為懲戒。至於那李弘泰,雖為阿諛,究系妖言,論罪當誅,應大索天下,將其繩之以法!”

武則天龍顏大悅,剛要點頭,禦史中丞宋璟已捧笏而出,聲色俱厲地道:“陛下,術士妖言,因人而發,張昌宗屢承寵眷,權勢熏天,方有術士阿諛。想那昌宗,年紀輕輕,無寸功於國而爵至國公,他卻召一術士,形影不離,目的何在?自是包藏禍心,圖謀不軌,論罪當誅!”

武則天勃然大怒,沉聲道:“韋承慶、崔神慶同為主審,對此案已有判定!”

話音剛落,鸞台侍郎崔玄暉昂然而出,高聲道:“陛下!韋承慶、崔神慶系鄴國公舉薦而遷升,此事天下皆知,他們的判決,難保公正,依據法理,審理張昌宗之罪,這兩位大臣應該回避,所以,臣恭請陛下重審此案!”

武則天忍了忍怒氣,道:“卿主持鸞台,不明法理,退下!”

崔玄暉屹立不退,司刑少卿桓彥範又自班中走出,高聲道:“韋承慶、崔神慶受張昌宗舉薦升遷,若張昌宗有罪,他二人也要受到牽連。彼此休戚與共,則其公正難以保證。臣亦請陛下重審此案。”

武則天剛說崔玄暉不懂法律,就蹦出個懂法律的來,一下子就堵住了武則天的嘴。韋承慶與崔玄暉都是一衙侍郎,而崔神慶是司刑卿,跳出來向他挑戰的桓彥範是司刑少卿,是他的副手。崔玄暉和桓彥範公開向他二人發難,這已經是撕破臉皮,根本不求共存了。

武則天長長地吸了口氣,朗聲道:“張昌宗已經向朕自首過,理應減免罪行。”

天子的金口玉言,並不是永遠言出法隨的,自古以為,多少君權旁落的皇帝,說出的話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但武則天卻是一位極強勢的皇帝,在她還沒有做皇帝時,她的每一句話就已形同聖旨,無人敢於違拗,但是今天……

今天,緣自各大派系的官員一致倒張,矛頭已直接指向天子。

滿朝文武群情洶洶、聞風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