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紅旗報捷驅儺戲

大年初一晚上,在朱雀大街遊行表演的驅儺大醮是長安百姓共同參與的一場盛宴。剛到夜晚,街上的行人就越來越多,等到華燈初上的時候已是摩肩接踵,揮袖如雲。

街頭踏歌起舞者有之,觀燈猜謎者有之,叫賣商品者有之,舉家同遊者有之,直至那鏗鏘震耳的樂聲遠遠傳來,所有人擁上前去,迎接驅儺大陣,儺舞隊伍且歌且舞地來了……

戈戟閃亮,金甲輝煌,當先開路的是“四相”,之後是一對男女,男的穿朱衣系畫褲,頭戴一個老翁面具,這人就是儺翁了。女者穿青衣也系畫褲,頭戴一個老嫗面具,這就是儺母。

他們身後是三百六十個頭戴娃娃面具的護僮侲子,緊接著就是佛家梵天四大天王高舉四種神器,道家各路神仙白髯飄飄或執拂塵或執七星寶劍,五道將軍揮舞長鞭,安城大祆口噴聖火……

這不僅是長安百姓的盛大節日,也是滿天神佛的盛大節日,但凡數得出字號的神佛幾乎全被人拉了出來,接下來就是扮演魑魅魍魎的各路妖魔人物,他們邊唱邊跳,一路前行。

這一晚,街上有許多挑擔擺攤賣面具的,觀儺舞的百姓大多都買一個面具戴上,有些戴了面具的少年子弟且舞且蹈地混進了驅儺童子的隊伍,以致那隊伍越來越長,人也越來越多,最後足有千人齊跳儺舞,當真壯觀已極。

楊帆一家人走在人群之中,臉上也都戴了面具,長街上人來人往,大家都戴面具,讓人仿佛一下子置身於假面世界。這種情況下家人很容易走失,所以大人拉著小孩子的手一刻也不放開,饒是如此,人群中還是不斷有人扯著喉嚨呼朋喚友。

古竹婷雖說有了身孕,可是憑她的身手,步行觀舞也不用擔心被人擠撞,但是為了安全,楊帆還是弄了一輛步挽車,載著她同行,這輛車子也就成了楊家人識別彼此的標志,一家人都圍著這輛車子緩緩而行。

赤裸著臂膀,肌肉墳起有力,面戴猙獰面具的盤古氏手執青銅開山大斧,忽而做舉頭劈天狀、忽而做俯首砍地狀,張牙舞爪地走來,伴隨著昂揚激越的鼓點,殺氣騰騰,楊念祖看了他兇惡的模樣,不禁膽怯地向父親身邊靠了靠。

楊帆笑吟吟地摸了摸他的頭,看著那扮盤古的大漢。大漢舞姿拙樸,動作粗獷,很有一種遠古混沌時期的蠻荒與神秘的感覺,把那巨人開創乾坤的氣概和原始人類的力量表現得淋漓盡致,令人血脈賁張。

“哎呀,人家的面具!”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嬌嗔,楊帆扭頭一看,卻是楊思蓉被人刮掉了面具,未及撿拾就被人群踩在了腳下,氣得小丫頭直跺腳,楊帆信手摘下自己的面具遞給她,笑道:“別噘嘴兒啦,都能掛個油瓶了,一會看見中意的再買一個便是。”

“哦!”

思蓉悶悶不樂地接過了阿爹的面具,她的面具本來是麻姑仙子,很漂亮的,可阿爹的面具卻是一只擠眉弄眼的猴兒臉,思蓉不喜歡,不過有比沒有好,只好接過來戴在頭上,楊念祖戴著一只肥頭大耳的豬臉,沖著她哈哈大笑。

楊帆領著一家人一路觀景,信步而去,正走著,前路忽然被兩個迎面而來的人擋住了。看那兩人衣著身材,應該是一男一女,男的高壯魁梧,戴著一個笑面彌勒的面具,女的則戴一個青面獠牙的小鬼,鬼面上探出一截鮮紅的舌頭。

“勞駕,請讓讓!”

楊帆客氣地說了一句,可那兩人卻一動不動,楊帆的目光微微一凝,任威等人正在人群中艱難行進,一見有些異狀,立即往這邊靠過來。那大肚彌勒把面具一掀,露出一張笑吟吟的面孔,楊帆失聲道:“薛……啊,怎麽是你!”

薛懷義把面具放下,笑道:“這麽熱鬧的場面,灑家自然也要看看。”楊帆瞟了眼站在他旁邊的小鬼,心道:“這位定是若香師娘了。”想到一位清柔婉麗的扶桑美人兒,居然戴一副青面獠牙的小鬼面具,總有些怪異的感覺。

一見楊帆與來人認識,任威等人馬上又散入人群,自始至終無人注意到他們是這一家人的隨從。

小蠻和阿奴都認得薛懷義,二人暗吃一驚,但她們都很沉著,馬上不動聲色地挽過若香,宛如一家人似的。

長街上人來人往,楊帆便不再口稱薛師,只是說道:“儺舞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有什麽好看的。”

薛懷義大笑道:“驅儺大醮是新年裏最熱鬧的一件大事兒,我雖見過,可若香卻沒見過,我帶她來長長見識。”

“哦!兩位師兄呢?”

“別提他們了,兩個沒出息的東西。方才有一群姑娘踏歌起舞,那兩個混蛋擠進去湊熱鬧,結果……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