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履機乘變

武崇訓不因妒意而方寸大亂的時候,還是很有幾分公子風範的,當他弄清楊帆的來意,知道他是特意登門拜會自己的時候,馬上吩咐人擺酒設宴,款待客人。

楊帆今日登門確也名正言順,他和武懿宗雖勢成水火,但是與武三思之間的交情沒有斷,勉強算得上是梁王的半個門人,如今梁王之子駕臨長安,他登門拜會梁王世子自然是應盡之儀。

武崇訓把楊帆請到花廳,由他和杜文天作陪,不一時美酒佳肴流水般奉上,三人便同席飲宴。武崇訓從曲池回來時就已有了六七分酒意,這時藉著酒意再度暢飲,本就自控力不足,又有楊帆頻頻舉杯相敬,不免喝的酩酊大醉。

酒席散後,武崇訓已經醉得無法親自送楊帆離開了,只好硬著舌頭讓杜文天送楊帆離去,自己則叫兩個內侍攙著,搖搖晃晃地回了內宅。楊帆與杜文天並肩而行,各自無話,走到儀門前,楊帆站住腳步對杜文天道:“公子請留步。”

杜文天先前偷聽到楊帆和安樂公主在小書房的一部分談話,認定二人之間有些不清不楚,心中已把楊帆當成情敵,妒意滿懷,本就不想送他,聞言馬上站定,向他拱了拱手,敷衍地道:“楊將軍請慢走。”

楊帆笑了笑,道:“今日登門,承蒙武駙馬和杜公子的熱情款待。不想武駙馬喝得大醉,楊某有些話還沒來得及說呢,就請杜公子代為轉告吧。”

杜文天冷著臉道:“不知楊將軍有什麽話需要在下轉告。”

楊帆道:“聽說安樂公主選定的新宅就在楊某的宅子旁邊,以後兩家要做鄰居了,應該常常走動才是,何況楊某本就與梁王府有舊,算得上是故交。若是公主與駙馬有暇,楊帆想在湖心島設宴,回請公主與駙馬。”

杜文天以己度人,只道他對安樂色心不死,臉色頓時一變,說道:“將軍放心,杜某一定轉告!”心裏卻是打定主意,絕不把楊帆的邀請告知安樂,還要想辦法中傷楊帆,以免二人舊情復燃。

楊帆瞧他神色變化,心中已然有數,哈哈一笑,拱手而去。

杜文天站在儀門處,冷冷地睨了一眼他的背影,不等他出門,便拂袖離開了。

……

莫觀的幾個弟子表演得十分賣力,街頭圍觀的百姓人山人海,可是等到收錢的時候,卻“呼啦啦”走掉一大半,幻術團的小徒弟捧著銅鑼,時而拿話擠對愛面子的觀眾不要離開,時而點頭哈腰遞著小話兒,銅鑼上叮叮當當一陣亂響,一圈下來,倒也討了幾十文錢。

莫觀坐在長台一角搭起的更衣小帳內,看著外面的情形,嘆了口氣道:“長街賣藝,賺頭終究不大,還是要到勾欄裏才能賺點錢。”

站在旁邊的一個弟子道:“師傅說得是,只是長安這邊熱鬧些的勾欄瓦肆咱們都去了,一時不會再有那麽多客人。”

莫老人點點頭道:“嗯,咱們在長安約摸待了一個月了吧?再演兩天,咱們就轉去太原。”

這時,那捧著銅鑼討錢的小徒弟走到一個身材頎長、留著兩撇漂亮八字胡的青年人面前,屈膝低頭,賠著笑道:“謝郎君賞!”青年人微微一笑,隨手一拋,只聽“當”的一聲,小徒弟手中的銅鑼便是一沉。

那小徒弟每天負責向觀眾討錢,哪怕只拋上去幾文錢,根據輕重的細微變化,他也能估量出來多少,一聽這麽沉重的一聲,心中不由暗惱:“你這客人不打賞就不打賞,怎麽拋上塊磚頭戲弄我們。”

從那重量估計,可不就是一塊磚頭麽,這麽沉重的一塊,難道還能是金子?可那小夥計一擡頭,看清鑼裏的東西,頓時張口結舌。銅鑼裏一塊似圓非圓黃澄澄亮閃閃的餅子,在陽光下光芒閃閃,可不正是一塊金子。

這位客人出手當真闊綽,居然賞了一枚“金鋌”,那小徒弟驚喜交集,生怕客人反悔似的,趕緊把銅鑼往懷裏一收,抱著銅鑼連連鞠躬,一叠聲地道謝:“多謝郎君重賞,多謝郎君重賞。”

青衣人微微一笑,道:“帶我去見你們班主,有筆大買賣,我要和他談談!”

“請請請,貴人這邊請!”

那小徒弟一聽還有大買賣,喜不自勝,也顧不得繼續討小錢了,趕緊引著青衣人向那帳邊走。莫老人在帳中也看出這客人是打了重賞,正要起身迎出去,小徒弟已經引著青衣人走進來。

莫觀往小徒弟手中的銅鑼上一看,看見黃澄澄一塊金子,眼中不禁也放出了精光,趕緊滿臉堆笑地迎上去,謙卑地笑道:“貴人請坐,小老兒多謝貴人的重賞!”

青衣人摸了摸胡須,微笑道:“老人家就是這幻術班的班主吧?”

“是,是是!”

“好得很,鄙人姓楊,楊之古!我家老太君八十大壽將近,作為晚輩,我想弄些稀罕玩意兒哄她老人家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