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章 青梅煮酒論英雄

蒙蒙煙雨中,一艘無篷船和一般烏篷船,一前一後,仿佛兩條自由自在的小魚兒般蕩開漣漪叢生的水面,向湖邊蕩去。

無篷船的船夫脫下了上衣,露出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用力擰著衣服的水,阿蔔杜拉趴在船舷邊,奄奄一息地嘟囔道:“你們中原男人,真是開不起玩笑……”

楊帆毫無反省之意,哼道:“你入鄉而不隨俗,該當有些懲罰。”

古竹婷為楊帆撐著傘,抿著小嘴兒,笑眯眯的煞是可愛。

阿郎為她出頭,那是在乎她,並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會被她的男人如此重視的,在如今這個朝代,姬妾可以用來饋贈他人或者拿來款待客人,有名分的妾室雖不致遭此待遇,卻也不會得到主人應有的尊重。

阿蔔杜拉是沈沐手下大將,而楊帆和楊帆是重要的合作夥伴,如今阿蔔杜拉只是言語間有所傾慕,並沒說什麽不堪的言語,就受到楊帆這樣的懲罰,古竹婷心裏頭可是甜蜜得很呢。

岸邊正有人等候著,略略一掃便不下數十人,俱都牽著馬韁,蓑衣笠帽,身形站得筆直。其中有阿蔔杜拉的幾名隨身武士、有沈沐派來迎接楊帆的高手,任威等幾名楊帆的親隨也等在那裏。

楊帆皺了皺眉頭道:“沈沐怎麽挑了這麽個壞天氣會面?”

阿蔔杜拉從船上爬起來,抱著雙臂,臉色有些發青,他不怎麽怕熱,卻很怕冷。湖水裏浸了這一趟,可把他凍壞了。阿蔔杜拉瑟縮著道:“哪是特意挑了這麽一個日子,碰巧今天就下雨了。”

楊帆微微笑了笑。尖尖的船頭即將碰上木制的碼頭時,船夫把竹篙輕輕一點,小船魚兒一般把尾一擺,便以側舷輕輕擦靠到了岸上,停得非常穩。

後邊替楊帆駕著另一條船的阿拔斯雖會撐船,技藝卻很一般,到了岸邊不知擺蕩,船尖筆直地撞向岸去,把他自己閃了個踉蹌。

楊帆現在的情形,已經可以步行、小跑,早起時做些不太剛猛的動作練練武藝也完全沒有問題,所以已經可以乘馬而行,但沈沐還是給他派來了馬車。

四匹馬拉著的一輛輕油車,十分寬大,阿蔔杜拉手忙腳亂地爬上車,對楊帆牙齒打戰地道:“請稍等,我換身衣服。”過了一會兒,一團濕答答的衣服拋了出來,隨即阿蔔杜拉從車廂中挺胸腆肚地走出來,那只落湯雞又變得人模狗樣了。

阿蔔杜拉把楊帆請上了車,楊帆甫一登車就感覺車子不似它外觀所表現的那麽輕巧,輕輕在壁上一叩,聽那聲音果然是內夾鐵板的。

車輪轆轆,在數十騎士的護送下駛出了隆慶坊。古竹婷取出一方絲帕,替楊帆沾了雨水的臉頰輕輕拭了拭,楊帆聽著淋漓的雨聲,對阿蔔杜拉道:“沈兄有話要講,何不來我湖心島,這樣的天氣,去‘長安居’作甚。”

阿蔔杜拉道:“沈沐說你那島上太素了,他如今日子不好過啊,這也算是公私兩便吧。”

楊帆奇怪地對古竹婷道:“咱們平素吃的食物很素麽?”

古竹婷也茫然不解,阿蔔杜拉苦笑兩聲,卻並沒再解釋。

洛陽如意坊裏,字號最老規模最大的一家青樓就叫如意樓,與該坊同名。長安平康坊裏字號最老規模最大的一家青樓卻叫長安居,與該城同名。

到了長安居前,車馬停下,古竹婷撐著傘先盈盈地走了出去,美目一掃,只見數十名騎士早就下了馬,他們的站位看似隨便散亂,其實已經將任何可能存在的偷襲死角都已封鎖住。

古竹婷猶不放心,還是仔細觀察了一下,這才彎腰掀起車簾,柔聲道:“阿郎,可以出來了。”這車前簾子也是以五金之絲織成,不止能防箭矢,連火都能防,看似柔軟,實則極為沉重,古竹婷挽起來卻不費什麽力氣。

楊帆點點頭,舉步走了出去,楊帆以前還不曾來過這裏,如今一看這“長安居”,不由欣然贊嘆。

白墻黛瓦、飛檐鬥拱,比起洛陽的如意坊來似乎少了幾分脂粉氣,可是看著卻極為大氣,若非早知長安平康坊就如洛陽如意坊一般,乃是煙花聚集之地,楊帆真要以為這是規模宏大的一家書院了。

門樓磚雕精細,兩旁有對聯一副,中間三個大字,赫然是“長安居”,任威已經放好腳踏,楊帆無暇細看便信步走了下去。阿蔔杜拉隨後出來,他的小隨從阿拔斯急忙殷勤地上前攙扶。

這“長安居”作為此間最大的一處青樓,生意本極紅火,不過現在是白天,又下著雨,客人想必不多,楊帆站在門下不見有客人出入,連迎客的夥計都未見一個。及至走進去,依舊不見有人走動,楊帆這才明白,這處青樓今日怕是被沈沐包了。

“長安居”裏這邊一叢鮮花、那邊一片修竹,柳下有棋台琴案,水邊有石桌小幾,庭院深深,環境幽雅。阿蔔杜拉引著楊帆穿過一處葫蘆門,穿過花架,又是一道九曲長廊,長廊下有樓裏姑娘閑遊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