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六章 雙殺

鹿茸放在純銀的盤中,下邊以炭火加熱,慢慢燒成了灰,鹿茸灰又和烏草根、白芷、當歸、幹地黃、續斷、黃連、生地、龍骨、血竭、琥珀等藥物的細末用麻油調和成軟膏,填塞入創口,又用桑白皮為線,將創口縫合,外邊敷以用新鮮雞血調和的上好金瘡藥,再用蒸煮過的白疊布細細包紮起來……

這些藥物有生肌止血的,有止痛消炎的,就連用來縫紮傷口的線,都是用桑白皮制成。桑白皮本身就是一味中藥,具有鎮靜鎮痛、消炎殺菌等作用,傷愈後會被自然吸收,外露部分脫落,連拆線都省了。

當初韋團兒陷害皇太子李旦,樂工安金藏為了給太子洗脫罪名,當眾以刀剖腹,腸腑盡出,宮中禦醫也是用桑白皮為他縫合的傷口,這廝命大,居然活了過來。李唐匡復江山後,對這個樂工大加封賞,最後爵至國公,死後還欽賜謚號為“忠”,當然,這是後話了。

楊帆自始至終暈迷不醒,古二古三一旁打著下手,幫那名醫扶持著,饒是如此,等這一切忙完,那位名醫還是滿頭大汗,被徒弟扶到一邊,就著徒弟的手喝了幾口水,氣息才勻和下來。

古竹婷白著臉兒,兩腿發軟地問道:“先生,我家阿郎……怎麽樣了?”

那位名醫在盆中洗著手,手上的鮮血融入水中,很快就變成了紅色,小徒弟將水端下,給他換水,名醫這才慢吞吞地道:“老夫家傳的這方潤肌生血方,具有清涼止血、解毒止痛、祛腐生肌的奇效……”

古竹婷哪有閑心聽他吹噓自家祖傳的藥方如何了得,不過現如今郎君的性命就操之人手,她沒有耐心也得聽著,倒是古大不耐煩了,瞪眼道:“先生,我們就想知道……我們阿郎是不是沒事了?”

這位名醫雖然是獨孤世家請來的人,也清楚獨孤世家既對此人無比重視,必是獨孤世家的貴賓,但是在自己的專業裏成就卓越的人總有一股傲氣,對古大不敬的語氣很是不悅,他瞪了古大一眼,道:“沒事了?老夫的藥再好,也只能救命不該絕的人。

這個人雖然身子強壯,且被他避過了內腑要害,可他畢竟是箭矢穿胸,傷勢太重,就算醒來,也未必就脫離危險,最終能不能活過來那就要看天意了。對了,這幾天,粥腥之物你們不可以讓他多食,酸鹹之物盡量避免,可以幹食或肥脂之物止渴充饑……”

這醫生雖然高傲,對自己診治的病人倒還是上心,小徒弟端來一盆水,他一邊繼續凈著手,一邊對比起古大更加耐看的古竹婷細心叮囑著,古竹婷連連點頭,將他的話牢牢記在心裏。

醫生離開不久,獨孤宇沉著臉色走了進來,拋開他與楊帆的個人情誼不談,僅從利益上來說,他也已經把整個家族的未來和利益與楊帆掛了鉤,楊帆生死未蔔,對他的打擊可著實不小,比起楊帆的生死,死了一個獨孤文濤反而不算什麽了。

他顯然已經從醫生口中問過了楊帆的傷情,進來之後並沒有再向古竹婷問起楊帆的情況,他默默地站在病榻前,看著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如紙的楊帆,沉默許久,才低啞地道:“我會再請名醫來,長安擅治外傷的名醫我都會請來,一定盡最大努力保住二郎性命!”

獨孤宇返身走出房間,沿著長廊一路急去,直到長廊盡頭拐角處才驟然站住,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欄杆,他的身影投入水中,水中的遊魚以為主人要喂食了,紛紛擁擠過來,濺得水花翻滾。

獨孤宇身後一直緊跟著兩個人,獨孤宇抿了抿唇,微微扭頭,對其中一人道:“傳出命令,叫我們的人暫停一切行動,一切……等楊帆的傷勢明朗再說!”

那人點點頭,快步離去。

獨孤宇長長地籲了口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道:“二郎,你不要怪我,我的每一步,關系到整個家族的前程,不能不慎、不敢不慎啊!”

……

楊帆的情形,陳東和胡元禮並不了解,從他們拒絕赴芙蓉樓之宴開始,他們就知道來自長安各方勢力的瘋狂反撲馬上就要開始了,他們正按照既定的計劃做著匆忙的準備。

千騎營眾將校對楊帆此刻的情形也不了解,楊帆自打到了長安,常常獨自離開,他們早已習之如常了,他們依舊照常訓練士卒、修繕營房,按照楊帆的要求,把皇城北面可以控制兩座玄武門的關鍵地區牢牢控制在手中。

任威等幾名侍衛一向與楊帆寸步不離,但是這一次楊帆出事時他們並不在楊帆身邊,因為東盟諸幫要把太多生面孔帶去灞上碼頭不太方便,而此番實則並沒有什麽兇險,楊帆又是藝高人膽大,所以他們都留在了順字門。

楊帆出事,被急送獨孤府上救治的時候他們也跟了來,這時就守在楊帆身邊,自從他們成了楊帆的貼身侍衛,楊帆對他們一直刻意拉攏,此時終於見了成效。